宋懷斐還記得,前幾年娘親還有他和大哥都沒有來南境的時候,宋惜月一天能在娘親麵前告狀十幾次。
甚至他不小心瞪了她一眼,她都要跟娘親說二哥凶她那麼離譜。
那時候,宋懷斐對這個妹妹是又愛又煩。
愛她聰慧機敏,懂事護短,無論大事小事都喜歡和自己還有大哥分享,除了告狀之外,自己無論做什麼,在她眼裡都是超級厲害。
煩她告狀的方式千奇百怪五花八門,自己和大哥一不小心就惹了這個小祖宗。
她小氣,愛告狀,嬌氣又話多,連隔壁她喂的小野狗下了幾隻狗崽子,她都能編一個故事說給全家人聽。
宋懷斐從小到大,沒見過這樣的宋惜月。
“阿月,”他眼眶不自覺地紅了起來,“都是哥哥不好。”
要是他去年接她回門的時候在盛京多留幾日,要是他去年以不入軍籍為由拒絕南下,妹妹一定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這大半年她一個人在盛京,整日活在驚嚇惶恐之中,得多辛苦啊!
宋惜月聞言才看向宋懷斐,就見宋懷斐落下兩行淚來。
“二哥,你怎麼了?”宋惜月嚇了一跳。
“哇——”
宋懷斐實在是心疼得要命,嗚咽了一聲,扭頭趴在大哥的肩膀上哭了起來。
他理解爹爹心情了。
一旁剛剛努力忍下來把眼淚憋回去的宋如山聽到小兒子的哭聲,忍不住又抽噎了起來。
宋忱景夾在父子倆中間,左看看右看看,再看一眼變得乖巧懂事端莊大方的妹妹,到底還是沒忍住也紅了眼眶。
宋惜月見狀,隻覺得一頭霧水。
父兄這是怎麼了?
為何都哭了起來?
不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一旁的周冕忽然道:“郡主,您的父兄心疼您這大半年受的委屈,忍不住難過,你安慰幾句吧。”
聽了這話,宋惜月這才反應過來。
再看向抽噎的三人,正想說“你們彆哭了,我很好”的時候,周冕在一旁小聲提醒:“郡主殿下仔細回想一下,您過去是如何與家人相處的。”
聞言,宋惜月有些恍惚。
過去嗎?
“過去”雖然不過二字,於她而言卻是兩世,至少十年。
十年前,她還未經曆那場“慶功宴”,還是宋家的千金大小姐,家中的掌上明珠。
她出身一品柱國將軍府,姨母是皇後,姑母是後宮唯一的妃位,她自小就在宮廷中長大,進宮就想回家一樣簡單和頻繁。
她年僅三歲便敢在朝堂之上出言懟外藩使臣,在宮裡誰欺負了她她都敢告狀,就連那時候的皇帝賀蘭承賢也喜歡她,時常賞賜於她。
要不是姨母拒絕,那時候的賀蘭承賢甚至想收她為義女,封一個公主給她當當。
為此,那時候的賀蘭承賢親自出麵,使帝師額外收了她為弟子,從此和皇子皇孫一起受帝師教導,令人豔羨不已。
後來,宋惜月慢慢長大,她雖然知道自家功高蓋主陛下有所忌憚,可她是被所有人都保護在掌心裡的女兒。
她一直都是張揚明媚,快意自由的,放眼全盛京,她也是獨一份的驕矜。
可如今她再回憶起那些過往曾經,卻好似在看另一個人的人生。
陌生得她懷疑自己是否真有過那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