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前朝餘孽(1 / 2)

蕭蕭涼風生,卷出西山棱。

李晉一走出連莊樓,衣角便被風吹起。

沒想到,這從未有過北風的開州府,居然起風了。

撲麵而來的清爽,掃過開州府積鬱已久的陰霾。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風從西北掠過時,仿佛是撩起了向春坊姑娘們臉上的脂粉和身上的體香,將他們帶到了城中,散布各處,空氣中儘是靡靡的味道,叫人蠢蠢欲動。

這極細的脂粉末子,充盈在開州府上空。

胡商、賭樓、娼妓。

這些前朝不入流的產業,在梁王登基後,都得到了大力發展。

梁王為流通貿易,搞活經濟,可以說是不遺餘力。

這並不是他一心改善民生,而仍然是多疑的他防叛止反的手段。

當治下子民都以“搞錢”為主要目標,並且“為了賺錢,不丟人”之風盛行,金元當道,拜金成風,以財富定義成功時,則絕大部分政治追求,和有政治夢想的人都將被淹沒和唾棄。

這便是梁王想要的。

他不可能允許百家爭鳴,碰撞出新的社會形態,覺醒出新的政治英雄,所以必須讓帝國金錢的流通遠遠壓過思想的奔騰。

無論哪朝哪代,拜金程度,都是衡量統治者自信心的重要指標。

就這樣,向春坊的春樓,比前朝增擴了十倍。

坊北東回,分“三曲”之地,住著不同檔次的娼妓。

其中“南曲”最優,“中曲”次之、“北曲”更次,越靠近通樓街,就越是高檔。

“南曲”的青樓,自不會赤裸裸掛著“買春”“逛窯”的俗氣牌子,而是多惺惺作態稱作“雅館”、“文曲”,類似於後世的“某某集團歌舞團”、“某某EMBA商學院”。

這裡多是達官顯貴們以肉行賄,權色交易之所。

當然,其中也不乏有誌的新新女性,開蚌而沽,以虛構的上流企業家的身份在這裡偶遇真財閥,賣個好價錢。

“中曲”的青樓,主流是“唱歌+飲酒”的會所模式,文人墨客一般流連此間。三五好友,坐一雅閣,喚幾名多藝的窯姐相伴,一邊和歌吟詩,一邊美酒佳人,純真質樸,今宵難忘。

這裡的娼妓們不光要風姿綽約,還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所以京都俠少均萃集於此,就連每年新進的進士也以紅牋名紙遊謁其中。

中曲的玩法也是多種多樣,不似南曲扭扭捏捏,也不似北曲直奔主題。

有二兩銀子一位的“素場”,女子們雖輕衣薄紗,但在雅閣內是隻賣藝不賣身,能歌善舞還可陪酒吟詩,主打擦邊撩撥,若客人要買春則須另談價格。

有四兩銀子一位的“裸場”,女子們剛被選定入場,老鴇便前來收了她們的衣裙,姑娘們全身赤裸,依偎作陪,酒色喧天。

還有六兩銀子一位的“浴場”,女子們裸身陪浴,黃桶鹽奶,大小果盤,A麵B麵,服務熱情周全。

更有八兩銀子一位的“嗨場”,除了前述內容,更可陪客人服用魏晉便盛行的“五服散”“曼陀羅”等麻醉致幻丹藥,直把青樓變作天上人間。

而北曲卻是低等的官妓,她們中大多是家中自幼為丐、走投無路的,或者為不調之徒所漁獵,失身被騙至此的,更有前朝家道中落的小姐丫鬟被典當在此還債的。

姑娘們不會詩詞歌賦,假母也不提供美酒佳肴,賓客在這裡狎妓往往隻是圖一哆嗦,而不是有錢人的風流雅趣。

向春坊的春雲樓大抵就是這北曲之地。

李晉既不好賭,也不愛嫖,此刻正被那鴇母陪著,拘謹地坐在春雲樓的候堂裡,任憑來來往往的姑娘調笑自己,也隻是紅著臉在那裡等候。

“喏,那個就是我們這最好的姑娘,蘇雲筱。”不多時,鴇母指著一個送客出來的女子說道。

所謂“最好”,隻是鴇母的說辭,在她口中,底下的姑娘沒有“好”,更沒有“不好”,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頭牌。

不過,李晉看這蘇雲筱,雖然有二十七八歲,早已過了為人婦的年紀,沒有半點少女的青澀,但依舊身形曼妙、長眉連娟,一身濃妝豔抹的紅塵脂粉味,卻比十七八歲的少女更能勾魂攝魄。

進了房間,蘇雲筱見李晉不是來尋歡作樂的,有些不快,穿上剛剛脫下的衣服坐在鏡前,擺弄著自己雜亂的發髻:“隻是問事,這銀錢也是要照付的。”

蘇雲筱不高興,是正常的,因為這裡是北曲,接待客人是論次不論時。被人問事,哪怕隻有三五句話,大多數時候也比這些男人辦一次事耽誤的更久些。

不管是千金裘的掌櫃,還是連莊樓的東家,做的都是開門生意,要麼為個人情世故,要麼圖個行事方便,自是要給武機局個麵子。

可對這向春坊的姑娘們來說,做的本就是皮肉生意,你什麼執紅衛不執紅衛的,與我無關,哪怕皇帝來了也一樣要付錢。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