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瑟抱住手中的梧桐木箱,麵色沉重。
永恒的月光之下,隱瑟鄭重地俯身行禮,向著神界最後的、唯一的希望。
他的身後,鮫人一族的戰士們沉默著俯身。
無數珍珠落於海麵,泛起細碎的聲響,最終沉於海底靜寂無聲。
此夜又是月圓,鮫人伴著月色,帶著梧桐木箱中的羽毛沉於神隕海。
隱瑟最後一次回身望去。
月予憶站在海岸,清逸出塵,一如在龍吟之海的初見。
她是神界唯一的白鳳凰。
她是神界再不會出現的一抹月色。
月予憶微笑著,向著隱瑟揮手,輕輕說了一句什麼。
隱瑟辨認出了那句被海風吹散的告彆
“再見,隱瑟,請帶領鮫人一族好好生存下去。”
……
晨昏交際,天色即將破曉。
彌留的月色與熹微的晨光於此交融,落在月予憶的肩頭,為她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日出。”
月予憶坐在龍吟之海的海岸上,遠眺著地平線的方向。
龍嶼坐在月予憶身邊,眼神從未從她身上離開。
月予憶用平靜的聲線說
“日出之後,饕餮一族的反撲很快就會到。饕伢一定已經給饕皇傳了消息,他們知道我離開了混沌地,一定欲把我除之而後快。
“所以我要給他們一個‘月予憶還在神界’的假象。
“那九片羽毛,你帶來了嗎?”
龍嶼沉默著,將精巧的木箱拿到了身前。
此前五十年,月予憶給他傳來的九片羽毛,都在這兒了。
月予憶撫摸著那些羽毛,說
“曾經我神力失控的時候,隱瑟說,你的神力純淨充沛,因此才能讓我體內紛雜的神力平靜下來。”
九片羽毛靜靜地懸浮起來,停在月予憶的麵前。
月予憶咬破指尖,讓鮮血浸染九片羽毛。羽毛泛起柔和的白光,最後凝成了一隻純白鳳凰的身形。
“足夠蒙騙過饕餮一族了。”
月予憶驀然笑了“讓它陪著你去斬殺饕皇吧。”
她把自已的頭輕輕靠在了龍嶼的肩上,聲音平靜一如往常
“今日之後,一切都會結束。我隻能做到這些了,龍嶼,神界的未來拜托你了。”
“我會的。”
“龍鱗鎧很貼身,謝謝。”
“不要對我說謝謝,你永遠都不用對我說這句話。”
“好。”
“……”
“你寫給我的那些信,我看過了。這五十年你做得很好,你足以成為龍皇,帶領神界走向更遠的未來。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
“最後還有一件要拜托你的事。”
“你說。”
“如果奇跡沒有發生,不要試圖尋找我的屍骨。我會與混沌地的神靈前輩們一起歸於天地之間。以後,當你望著月亮的時候,就是我在看你。”
龍嶼閉著眼,隱忍的淚水終於落下。
他感覺到手心裡多了一個柔軟溫暖的存在。
那是一片潔白的鳳羽,不用睜眼去看,龍嶼也知道。
月予憶有些懷念地說
“當年捏疼了你的龍角,如今把我的尾羽送給你,就算補償吧。除此之外,龍嶼……我不知道還能留給你什麼了。”
龍嶼沉默地、絕望地感受著陽光一寸寸攀上肩頭,最終晃得他緊閉的雙眼再次流淚。
他用了半生時間愛著月予憶,又看著月予憶用儘一生愛著這個世界。
他本來不想讓月予憶看到自已的眼淚。
他本來想讓月予憶以為,自已不會讓她擔心了。
原來還是做不到,原來還是舍不得。
月予憶眺望著遠處即將破曉的天光,又一次問出了那個問題
“龍嶼,如果今天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麵,你會說什麼?”
“……我愛你。”
龍嶼將千言萬語揉碎,最後隻剩下一句蒼白的、遲來的表白,無望地獻給自已摯愛的她。
你愛著這個世界,於是你也愛我。
而我因為愛你,才願意用儘一生繼續愛著這個世界。
月予憶笑了,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聲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