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卿裕走至大門前,對看守的侍衛道:“縣令友人任卿裕前來拜訪,還請代為通傳。”
任卿裕雖未報具體官名,但那侍衛上下打量任卿裕,說了句“等著”便急匆匆入了府。
此時她才注意到任卿裕一身行頭非富即貴,兩袖上精細繡著的火紅鳳凰兒在春曉眼中跟隻花孔雀無異。想是他在見春曉之前還去了趟成衣鋪子打點了幾分,才叫春曉好等。見他薄唇微抿,怕不是緊張了?
有點稀奇。
友人來訪,沈西嶺自當激動得緊。那通傳的侍衛方才進去不久,春曉便瞧著個深綠衣衫步履匆匆自院中走出。
沉浮官場之人左遷後的模樣,多半是消沉的、失意的,想必沈西嶺……
“卿裕!春曉姑娘!”
咳。
春曉停止了幻想。
幾月不見,沈西嶺依舊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除了比原先消瘦了些,臉色與神情幾乎沒有變化。任卿裕將此次路上經曆簡短說了,沈西嶺靜靜聽著,倒也歲月靜好。
幾人入了廳堂,便聽沈西嶺說:“靈犀雖清貧困苦、亂象叢生,幸得上天悲憫,許靈犀廉潔官員,此處民風較臨縣相對安定,我接管亦得心應手。”
任卿裕掃視了一圈有些簡樸的廳堂,怔然道:“甚好,甚好。”
沈西嶺:“此處生活與皇城不同,你二人若有何不習慣……”
春曉與任卿裕異口同聲道:“習慣的。”
任卿裕拍了拍沈西嶺的肩:“軍營裡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你想什麼呢?”
春曉隻是抿唇一笑:“無需憂慮春曉。”
“也是,”沈西嶺點頭道,“倒是我生分了。”
春曉進了廳堂便覺奇怪,溫一盞在何處?不過這話倘若由她來說,顯然有些不合禮數。
“溫姑娘在何處?”
幸而任卿裕與她有著一樣的疑問,先她一步開了口。
沈西嶺將下人都遣了出去,又將麵前的清茶一飲而儘,才輕舒一口氣,開口道:“一盞在半月前,已與我分道揚鑣。”
春曉說道:“前段日子,我與任卿裕於武林大會周邊見過溫姑娘。”
沈西嶺並無意外:“推算時日,你們應當也已知曉她墮胎一事。”
沈西嶺神情並無意外。春曉微微頷首,肯定了他的言論。
沈西嶺接著道:“她自前來靈犀,便找了機會與我坦誠。她……實是受了溫陳軒輕薄以致有孕,但溫陳軒不知實情,與公孫驊勾結,有意犧牲溫一盞,汙我清白。”
春曉狠狠愣住了。
她腦中忽然浮現出當初常青村黛娘的身影。
溫一盞從一開始便抵觸回弈城,如今想來,怕不是溫陳軒幼年時期便給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畜生。”任卿裕暗罵一聲。
“她早就知曉自己懷了溫陳軒的孩子,幫著溫陳軒公孫驊陷害我,”沈西嶺幾不可查的歎了口氣,“也不過是將計就計。”
春曉記得溫一盞的一言一行,她不會再次評價溫一盞的行為。
隻是有一點解釋不通。
春曉微微蹙眉:“可她為何前後行徑大不相同?我以為溫一盞態度急轉,是因為孩子心軟,但若以她之言……一盞分明早該恨透了腹中胎兒!”
沈西嶺:“她原先想置我於死地,若我死了,她便有機可乘,也許可以自己功夫趁亂逃脫,故而言辭激烈了些。後又忽然改了性子,是因她知我為帝王心腹,且證據使然。如此,她不如放手一搏。”
搏什麼?
“搏我是否是個好人,搏她的自由與前途。”
“這……”
沈西嶺忽地一笑:“溫姑娘替自己考慮,我原也是有怨懟的。然而當我怒火中燒時,衝出府邸見著的,卻是靈犀苦難。況且……我於弈城悲喜十餘年,想看看不一樣的山水,也算因禍得福了罷。”
沈西嶺話畢又拍拍任卿裕的肩:“這段時日多謝你了,卿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