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玄澈啞口無言。
他不說話,其他人也不說話。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他說話。
他家一直都是這樣,很民主,誰要是覺得哪個人錯了,可以擺事實,講道理,對方要是覺得不對,可以反駁。
到最後,要是哪一方無話可說了,覺得自己錯了,就要認錯。
所有人都在等他認錯。
許久之後,他低著頭,啞聲說:“我錯了……”
溫玄陽平靜的看著他:“哪裡錯了?”
聞玄澈低著頭,攥緊拳頭:“我不該抵觸溪溪……我不該覺得溪溪不該回家……我不該……不該覺得溪溪想和爸媽相認,是貪圖我們家的榮華富貴……”
他原本青白的臉色,此刻因為羞恥,漲的通紅一片。
他家世好、長的好,聰明,有才華,自己爭氣,年紀輕輕就創業成功,小有所成。
從小到大,他都是備受人稱讚追捧的天之驕子,他從沒這樣難堪過。
“阿澈,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溫明遠起身,走到聞玄澈的麵前:“你不喜歡溪溪,是因為你遷怒溪溪,你覺得是溪溪打破了我們家平靜的生活,你不想改變,你希望安安是你親妹妹,你希望一切都未曾變過……你總覺得,要是世上沒有溪溪這個人就好了,我們家就會維持原來平靜幸福的生活……”
聞玄澈低著頭,死死攥著拳頭,一言不發。
他沒否認。
因為他就是這樣想的。
此刻站在他對麵的,是疼愛他、保護他、教養他成人的親生父親。
他不能對他親生父親撒謊。
“可是,阿澈,你錯了……”溫明遠抬手握住他的肩膀,“阿澈,如果家裡的改變,讓你覺得不舒服了、你覺得你的感情受到了傷害,你不該怪溪溪,你該怪我……”
聞玄澈愣了下,忍不住抬頭看向他。
溫明遠看著他的眼睛說:“阿澈,是我無能,沒有保護好你妹妹,弄丟了她!”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眼圈通紅,聲音哽咽,目光中,是沉重的悲傷。
在聞玄澈的印象中,他的父親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是屹立不倒,堅不可摧的。
除了昨晚他母親倒下,被送進手術室的時候,他沒見過這樣沉重悲傷的父親。
他心臟驀的一陣絞痛,忍不住叫了一聲:“爸……”
溫明遠看著他的眼睛,繼續說:“如果當年,不是我無能,弄丟了溪溪,那麼,從小和你們兄弟四個一起長大的妹妹,就不是安安,而是溪溪,咱們家,從來不曾有安安這樣一個人……真相大白,你發現安安不是你妹妹,你發現溪溪要頂替安安的位置,你將失去你從小疼愛的妹妹,你覺得你的感情受到了傷害,你為安安抱不平,你討厭溪溪,這一切,都是爸爸當年的無能造成的……”
“不……”聞玄澈下意識搖頭否認:“不是這樣的,爸,不是的……”
“就是這樣的!”溫明遠盯著他的眼睛,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堅定的說:“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妹妹,將要離開這個家,她的未來將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你痛恨這樣的改變,你心裡不舒服……如果,你非要怪一個人,你心裡才能舒服一些,那麼,你該怪我,是我的無能造成了今天這一切,而不是怪溪溪,溪溪是最無辜的,她沒做錯過任何事,你沒資格怪她!”
溫明遠語氣沉重,眼中滿滿的自責、內疚、以及一種……否定自己的無力感。
這樣的父親,讓聞玄澈陌生又心疼。
他心目中的父親,是沉穩鎮定,意氣風發的。
他從沒見過他父親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