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醫師,指了指烏朋說道:“諾,烏太醫就是他的徒弟!”
他的話說完,眾醫師紛紛望向了烏朋。
烏朋沉默看著老人,沒有說話。
今天的張季舟沒有易容。
烏朋比在場的任何人都先認出老人的身份,因為老人是他的師父,也曾是他最敬愛的人。
況且,解鈴還須係鈴人,能解鬼醫之毒的,除了鬼醫還能有誰?
“原來是他啊,慕名已久。”
“我也好久沒見過他了,上次聽張老講課,還是在二十多年前。”
“難怪能解出此毒……”
眾醫師興奮的議論著,看向張季舟的眼神中帶著敬慕和向往,就像一個劍客見到了青山薑禦,一個僧人見到了少林道真,一個書生見到了聖賢城柳玉。
在醫學這個領域,張季舟乃是頂峰上的人物,亦是所有醫者仰望和追求的目標。
儘管
很不合時宜,但親眼見到鬼醫,由不得他們不為之激動。
張季舟仿佛沒有聽到他們的議論,亦不受眾人目光的影響,將解藥依次喂給周圍的中毒者。
在這個過程中,內廷司、刑部的執法們也圍了過來,認出了張季舟。
作為領頭者的蔡讓豎起右拳,阻止手下們上前,守在外圍,等待張季舟為眾人解毒。
謝周和燕清辭也走了過來,站在不遠處,沉默地看著忙碌中的老人。
蔡讓注意到兩人的身影,往這邊斜了一眼,隨即扭過頭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張季舟為所有人都解了毒。
“拿下!”
蔡讓麵無表情地下令。
謝周的眼睛眯了眯,右拳瞬間握緊。
旋即一隻柔軟的手掌握住了他的右手,燕清辭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謝周明白她的意思。
不能救,更不能意氣用事。
如果現在出手,便是與內廷司、刑部、不良人為敵,或者說,與整個大夏朝廷為敵。
除此以外,還是站在了所有百姓的對立麵,與整座長安城為敵。
到時候,彆說薑禦,即使青山都護不住他。
“我明白的。”
謝周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鬆開了拳頭,聲音艱難且沉重。
張季舟也看到了人群中的謝周,對著他笑了笑,笑容苦澀。
這一次,徹底結束了。
他的計劃失敗了。
他無法再找星君對峙,更不可能要回屬於他的名聲了。
不僅如此。
鬼醫的一世英名,或許也將毀於一旦。
但他不後悔。
作為一個醫者,他做不到在暗處看著這些中毒者走向滅亡。
況且此事本就因他而起,他心中有愧,他對不起長安城,對不起這些因他受難的百姓。
他舉起雙手,笑容逐漸釋然,示意自己不會反抗。
有內廷司的宦官上前,為他扣上枷鎖,可想而知,等待他的將會是詔獄。
周圍不明真相的醫師們都懵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抓
鬼醫?
這群太監憑什麼敢抓鬼醫!
當然也有人提出異議,畢竟配毒容易解毒難,能解出此毒,豈不是從反麵證明,張季舟就是那個下毒之人嗎?內廷司將他抓走,才是替天行道,理所當然。
但大部分醫師都不會懷疑自己的偶像,在他們看來,鬼醫解出所有毒都不值得奇怪。
醫師們格外著急,可迫於內廷司的威嚴,沒有人敢站出來反駁,他們把目光瞥向烏朋,期望這位鬼醫的大弟子能說些什麼。
可惜沒有。
烏朋什麼都沒有說。
他隻是看著張季舟被宦官們帶走,眼神平靜的可怕。
見他無動於衷,屬於他和張季舟的師徒恩怨被眾醫師想了起來,一時間議論紛紛,夾雜著謾罵和唾棄。
藥童姚浩能站在烏朋身側,低著頭,聽著眾人對老爺不好的評價,麵色陰沉的能殺死人。
“太醫令烏朋。”謝周的目光也落在被眾醫師討伐的烏朋身上。
謝周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投毒陷害張季舟的,會不會就是烏朋?
燕清辭猜到了他的心思,微微搖頭,輕聲道:“沒道理。”
以不良人對烏朋的觀察和了解,烏朋此人,雖然自私,但品性還算過關,不像是會做這種狠毒之事的人。而且做出這種事,一旦泄露,即使他有星君為盾,不至於賠死,也勢必會被逐出長安城。
此舉得不償失,烏朋不會這麼愚蠢。
謝周忽然說道:“我記得你說過,真正的凶手總傾向於在作案後返回現場,是嗎?”
燕清辭確實說過類似的話,因為從犯罪心理學表明,有半數的凶手都喜歡在犯案後再次回到案發現場,但她不明白謝周為何突然問這個問題,說道:“怎麼了?”
“沒什麼。”
謝周說道:“我離開一趟。”
燕清辭擔憂道:“去哪?”
謝周說道:“找一個人。”
燕清辭說道:“找誰?”
謝周沒有回答,擺了擺手,消失在人群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