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總管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淡淡地說道:“烏太醫大可不必擔心,你有星君為盾,此事又沒有證據,誰又能拿你如何?”
大總管說的當然是姚浩能的事情。
不良人沒有找出證據,他也不會自大地認為內廷司就能找到證據。
話雖如此,烏朋依然遏製不住緊張的情緒,額頭冒出虛汗,拳頭在袖子顫抖起來。
就連雙腿都在微微發抖,幾乎下跪。
這不能怪他膽子小,朝中百官,又有幾人敢於直麵大總管的威嚴?
烏朋強自鎮定道:“總管大人想說什麼?”
李大總管說道:“姚浩能必須死。”
烏朋身體微僵,沉默片刻後說道:“好。”
李大總管說道:“明天鬼醫出京,我需要姚浩能出現在現場,能不能做到?”
烏朋盯著腳下青石鋪就的地麵,眼珠子不敢亂動,心思卻是轉的極快。
他不明白李大總管這句話的意思,但毫不猶豫道:“能。”
李大總管忽然問道:“你可知道,姚浩能下獄,這件事的罪魁
禍首是誰?”
烏朋說道:“知道。”
這件事並不是什麼隱秘。
姚浩能是趙連秋派人抓捕入獄,但真正的原因卻是源於某個和尚的一句話,而這個和尚,是一個名叫謝周的青山弟子請來,據說謝周是薑禦最喜愛的小徒弟,那麼大總管此舉,莫非是青山施壓?
青山一向嫉惡如仇,姚浩能犯下如此大罪,青山要他死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李大總管問道:“姚浩能心裡可有恨意?”
烏朋說道:“不敢有。”
李大總管說道:“應該有。”
烏朋怔了怔,心想這又是什麼意思?
李大總管看著他,說道:“姚浩能恨謝周,所以他會挑釁謝周,然後死在謝周劍下,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烏朋瞳孔微縮,冷汗頓時打濕後背,顫抖著聲音說道:“必須明白。”
……
……
這天下午,謝周終於返回青山。
回山是為了離山,沒有做任何停留,他去往雲居峰,進行離山報備。
今日值守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弟子,看到他很是驚喜,當然也很是驚訝,一口一個謝師兄的崇拜個不停,末了又有些好奇問道:“就要除夕節了,師兄也是要回鄉省親嗎?”
謝周笑了笑,不置可否。
但他當然不是為了回鄉省親。
自從照顧他成長的老道士死去之後,謝周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他所有的師長都在青山。
之所以報備離山,是因為明日張季舟被驅逐出京,謝周準備一路送他回到黑市,保證老人在“徙配”旅途中的安全不受威脅。
如果張季舟不肯離開,執意再返回京都怎麼辦?
謝周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但很快便反應過來,這應該不是個問題。
因為張季舟的身份已經公之於眾。
換句話說,有些人想要他死,但有更多想要他活的人都已經來到了京都,比如南陽張家的人,比如藥王穀的人,比如張季舟的不記名弟子們和那些欠鬼醫恩情的俠客。
這些
人絕不會再讓張季舟返回京都,而是會想方設法地將老人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報備過後,謝周重新回到長安城,走進了永安坊內那座屬於天機閣的超級商鋪。
堂內人來人往,喧嘩至極,各自匆匆,沒有誰注意到他臉上多了張麵具。
時隔多天,謝周再次來到天機閣,上了二樓情報區,進了和上次相同的房間。
房間的裝飾依然是那般簡單,一張書桌,兩張椅子,桌上放著幾份卷宗,一套墨筆。
坐在桌後的天機閣執事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
儘管謝周戴了麵具,但執事依然認出了他就是前段時間詢問鬼醫消息的人。
執事明白,這個年輕人乃是天機閣的貴客,不是自己能夠接待的起。
執事沒有說話,對謝周抱了抱拳,隨即起身離開了房間。
很快房門被再次推開,裹著一身大紅色喜慶棉襖的女子走了進來。
“謝公子,又見麵了。”女子眉眼含笑,放下手中的茶盤,為自己和謝周斟茶。
“柳閣主。”謝周望著她說道。
上次他前來詢問張季舟的消息時,也是女子接待,而且女子對他表現的十分熱情,或者說熱烈,甚至對他的經曆都信手拈來,這讓謝周覺得奇怪,當然也有些警惕。
所以在離開天機閣後,他便打聽了一下女子的來曆。
這不打聽不要緊,一打聽,著實把謝周嚇了一跳。
因為女子喚作柳心蘭,乃是金陵柳家的嫡長女,今年二十有九。
柳心蘭自幼進入天機閣,在追蹤循跡、分析情報等方麵天賦異稟,很快得到了諸葛長安的賞識,於三年前被派來長安,任長安天機閣閣主,並且是整個雍州地區天機閣的總負責人。
柳心蘭的父親便是當代柳家的家主,也是現任揚州刺史的柳金。
柳金的名字或許不夠響亮。
但柳金有一個弟弟,也就是柳心蘭的叔叔,名叫柳玉。
沒錯,就是那位被公認為天下第一強者的無雙榜榜首、當代儒生領袖、現任聖賢城城主、東海書院院長、當朝魏國公、翰林院名譽掌院學士、國子監掛名祭酒……等等擁有無數個頭銜的聖人柳玉。
不過,看著女子棉襖上繡著各種各樣的花,有白色的,有綠色的,顯得特彆樸實,愈發襯托得她像是鄉下的婦女,完全不像天機閣的高層,更沒有一個世家嫡女該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