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謝周,就好像回到十幾年前,看到了那個讓他都感到驚歎的奇男子。
謝周發出一聲輕歎,說道:“總管大人,你究竟想說些什麼?”
“我想說……”
李大總管頓了頓,隨後高聲宣判,道:“逆臣之子,謝氏餘孽,雖隱瞞身份拜入青山,但死性不改,私修邪術,當街刺殺朝廷命官。數罪並罰,當誅。殺無赦!”
這一句話既是對謝周的宣判,也是對世人和青山的解釋。
李大總管說他是謝桓的兒子,這倒是個新奇的說法。
謝周笑了笑
,沒有解釋。
真假沒有意義,解釋也沒有意義,昨天在天機閣他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道理,是拳頭。
誰的拳頭硬,誰的權力就大,這個世界就會按誰的想法運轉。
毫無疑問,在長安城裡,除了皇帝和星君,沒有人比內廷司的拳頭更大更硬。
所以內廷司在占據主動權之後,大可給謝周安上任何罪名。
沒有人再說話,景林大街再次陷入沉默,大概半刻鐘後,內廷密探終於疏散了所有行人。
這裡是長安西北方的主街,先前覺得擁擠,此時才發現是那般寬敞。
街道之寬,足以容納四架馬車並行,青石地麵被打掃的鋥亮,隻可惜四周空無行人,兩邊的房屋門窗緊閉,仿佛一瞬間變成了鬼城魔域,頭上的彩帶綢緞隨著寒風搖擺,不時有細小的彩帶墜落,兜兜轉轉都顯得那般荒涼,就連寒風都不敢發出聲音,隻剩壓抑。
內廷十二監總管都做好了出手的準備,周圍的密探同樣如此,各自將弩弦上緊,躲在房屋和街巷的縫隙中,將目光和弓弩一同對準大總管對麵的年輕男子。
這份詭異的沉默持續不久,就被一道平靜卻很有力量的聲音打破。
“拿下!”李大總管右手握住絕刀刀柄,向前方猛地一揮。
刷刷刷!
無數枝特製弩箭在這一刻離開了緊繃的弩弦,霎時間速度便趨於極點,帶著撕裂空氣的冰寒,射向了獨自站在街道中央的謝周。
李大總管也動了。
他舉起鐵刀,伴隨著無數道雷霆的響動,一刀斬落。
但他斬向的人卻不是謝周,而是二十丈外一個己方的內廷密探。
先前其他密探都發射弩箭的時候,這個人和其他密探一樣端著弓弩,卻沒有射箭。
他似乎和謝周有舊,不願意出手傷害謝周,便存了這一
絲憐憫。
難道接下來,他要為
這一絲憐憫而付出生命的代價嗎?
包括謝周在內的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一些內廷密探甚至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情緒。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給出了答案。
那個密探雖然有些詫異大總管會向自己發動攻擊,但卻不慌不忙,神情格外鎮定。
他也沒有避讓。
在危機關頭,他甚至有時間將目光從謝周轉移到大總管的身上,丟掉弓弩,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佩劍,然後斜斬著迎了上去。
他出劍的方式很像東夷那邊的居合斬,此居合斬又稱拔刀式,最重要的就是一擊必殺。
所以他出劍的過程看起來隨意,卻將所有的心神和力量都彙聚其中。
緊接著。
他的劍與李大總管的絕刀撞到了一起。
轟然一聲巨響。
劍氣與刀勁互相撕咬吞噬,爆發出極其響亮的轟鳴,就好像本該在九天之上爆炸的神雷掉到了地麵上,然後炸開。
恐怖的氣浪隨之翻湧,狂風呼嘯著緊隨其後,距離最近的兩座房屋轟然倒塌,碎屑砸向附近的房屋,青黑色的牆皮簌簌剝落,牆麵也出現了多出破損。
藏在屋子裡的幾個內廷密探發出痛苦的慘叫聲,被餘波震飛倒地,重傷吐血不止。
不僅如此,那些射向謝周的弩箭還沒來得及飛到謝周麵前,就被狂風吹散,卷起來衝入雲霄,不知會砸到何處。
景林大街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煙塵漸漸散去,視線才變得清晰。
人們都把目光望向了這個與李大總管對壘的內廷密探,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竟然硬扛了大總管一擊。
不對,他的神情十分平靜,氣息穩定,黑發依然不亂,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好像大總管這一刀對他而言毫無壓力,這本就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所以更準確一點的說,他不是硬扛了大總管一擊,而是和大總管對拚了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