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妖問道:“那他們都是你的族人?”
謝周沉默了下,說道:“應該是。”
無論他承認與否,無論他是否記得,這都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隻不過,所有人對他而言都是陌生的麵孔,無論是先前田裡的“藥農”,亦或者守在陣法入口處和沿路的信差們。
所以謝周沒有近鄉情怯的情緒。
沒有期待。
沒有欣喜。
也沒有局促不安。
隻是覺得有些許不真實。
有許多打小認知的東西,就在這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說變就變。
這時候,小姑娘終於帶到了地方,前麵有一間兩進的宅院。
相比周圍的院落,這間宅院紅磚綠瓦,規格明顯高出一頭,但相比天府城所見的豪門大院,依舊是顯得那般簡樸。
一位貴氣十足的婦人穿著錦衣,站在門口,正笑眼盈盈地望著這邊。
婦人的眉眼間帶著歲月的痕跡,淺淺的,但有就是有,明顯上了年紀。
看到婦人,小姑娘很是開心,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抱住了婦人的左手。
婦人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寵溺笑了笑。
隨後看向薑禦,卻沒有說話,目光直接越了過去,落在後麵的謝周和花小妖身上。
薑禦保持著沉默。
謝周卻沒辦法保持沉默,走上前認真執禮,不卑不亢地問道:“敢問前輩怎麼稱呼?”
“看來他什麼都沒告訴你。”
婦人斜了薑禦一眼,對謝周笑著說道:“我叫謝芸,你應該稱呼我為大姑母。”
謝周微微一怔,頓時明白原來這位貴婦人便是王侯的生母。
同時也是謝桓的長姊。
他自不會懷疑婦人的話,再次執禮,說道:“謝周給大姑母請安。”
婦人眼含笑意,絲毫不掩飾她對謝周的喜歡和欣賞,上前摻住謝周的手,示意他不必在乎這些虛禮,上下打量著謝周的眉眼,喃喃說道:“像,真像,越看越覺著像了……”
謝周一時間竟有些沒適應她的熱情。
不過他不難猜到,謝芸口中那個他像的人,應該就是那位逝去的謝桓。
那個風光迎娶高陽公主李樂萍、才高八鬥的風流儒生謝桓。
那個幫助皇帝坐上皇位、穩固統治的大權臣謝桓。
毫無疑問,謝桓曾是長安的傳奇人物之一。
目前也已經毫無疑問,謝桓才是他的親生父親。
那個記憶中叫做謝滿的仆役,隻是被推出來的棋子罷了。
然而謝周見過很多人,沒有誰說他和謝桓長得像。
就連最鐘情於謝桓的月娘,都不覺得謝周和謝桓的相貌相像。
謝芸之所以會這麼說,無非是回憶和情感在作祟罷了。
謝芸抽了抽鼻子,止住眼淚落地的衝動,看向謝周身後的嬌小少女,笑吟吟地說道:“那麼,你就是花小妖了。”
花小妖對著婦人款款一拜,說道:“是的,我就是花小妖。”
“真是好俊的丫頭。”和所有初見花小妖的人一樣,謝芸立刻就被這雙絕美的桃花眼吸引,瞳孔中波光流轉,似有星河,饒是謝芸見過無數美人兒,也不禁讚歎連連,回想到當年李樂萍是怎樣的風華絕代。
總不能就這麼把薑禦晾著,謝芸拉著謝周和花小妖簡單說了幾句話,便吩咐小姑娘把二人先領到側廳坐著,這才轉向薑禦,輕聲說道:“總歸還知道過來看看,我昨天做了些點心,沒放多少糖,你要不要嘗嘗?”
薑禦安靜了會兒,說道:“好。”
……
……
無名山穀地處深山,遠離城鎮的喧鬨繁華,穀裡總共隻有不到三百人,雖然時而有讀書和練劍的聲音響起,但整體依然安靜。
薑禦隨著謝芸走進房間,在桌邊坐下,桌上已經備好了茶點。
點心是金陵很常見的玉帶糕、如意糕和梅花糕等,每樣隻備了兩個,湊了一盒。
謝芸說這是她昨天做的,此時冒著熱氣,應該是小姑娘去接他們的時候,又回鍋蒸了蒸。
卻也不難看出,謝芸知道薑禦幾人今天會來,而且一定會來。
薑禦捏起一塊糕點嘗了嘗,很不給麵子的說道:“甜了些。”
謝芸說道:“總不能一點糖都不放。”
薑禦沉默片刻,說道:“你知道我一直都不喜歡吃這些。”
謝芸說道:“我知道,你是北地人的嘛,怎麼就不喜歡吃甜糕呢?”
薑禦沒有接這句話,說道:“你也知道我隻是來道個彆。”
謝芸也沒有接他的話,說道:“甜糕軟糯可口,你怎麼就不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