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妖平靜地回應著孫老爺的視線,心想你一介梟雄,能有這麼好心?
“當初確實是我壞了規矩,你們對我心有不滿,要說法也好,討銀錢也罷,我都願意給你們足夠的補償,但是……”
孫老爺話音微頓,說道:“但是動輒以刀劍相向,這就有些過了。”
過了線,便是壞了規矩。
“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或者說如果不是看在薑禦的麵子上,看在你背後謝周的麵子上,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孫老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拇指輕輕撚動著杯沿,那雙渾濁的瞳孔裡依然帶著溫和的笑意。
他依然是那般慈祥。
但花小妖絕不懷疑孫老爺一定會這麼做,這位笑麵老人像是菩薩,卻是羅刹。
從底層一介奴民打拚到這平康坊主人的孫老爺,一雙手不知碾死過多少對手,擁有著絕對的殘忍。他喜歡笑,隻是他覺得自個兒年紀大了,該歇歇了,也該學著修身養性了。
“我放了她,是因為你。”
孫老爺看著花小妖的眼睛,直言不諱地說道:“小妖,我一直都很看重你,也一直都有些看不透你,你雖長在花樓,但來曆成謎,大總管的出現,薑禦的青睞都證明了你的不簡單,所以我非常非常不想與你結仇,你明白嗎?”
花小妖沉默片刻,點頭嗯了一聲,說道:“先前說的補償,我不要了。”
孫老爺說道:“許了你的就是你的,不必因為外人改變。”
花小妖說道:“珠兒於我而言,不是外人。”
孫老爺笑了笑,說道:“以前確實不是,現在依我來看……未必。”
花小妖皺眉道:“您什麼意思?”
孫老爺輕歎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那珠兒心狠手辣,野心滔天,你當她做妹妹,她卻未必認你這個姐姐,她因你而下獄,儘管放了出來,但說不得直到現在,心底都記恨著你。聽我一句,她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花小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罷了,隨你怎麼想。”
孫老爺擺了擺手,沒有多說什麼,但毫不誇張地說,像他這種千帆閱儘飽經風霜的老狐狸,看人的眼光極準,很少出錯。
那個珠兒,與眼前的花小妖,分明就不是一路人嘛!卻是不知這麼多年,是怎麼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
“珠兒在哪?”
“不知道,但肯定不在平康坊,相信她這輩子都不會來平康坊了。”
“我知道了。”花小妖把珠兒的劍收了起來,微微一禮,說道:“謝過孫老爺。”
孫老爺擺了擺手,笑容依然和藹。
……
……
“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去刺殺孫昆。”
東市邊緣處的玉器鋪子裡,李大總管手下的密探常孚,看著眼前的少女說道:“若非孫老爺心存忌憚,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
站在他麵前身材窈窕,相貌動人、穿著利落的少女,自然就是珠兒。
珠兒說道:“我告訴過大總管,會證明自己有資格加入你們。”
常孚有些無奈。
這個原名裴明珠的丫頭,在獄裡分外配合,乃至顯得熱切。
雖然不知道大總管為何改變主意,突然把珠兒放了出來,但常孚卻是知道,珠兒不想走,她想留下,為大總管效力。
大總管不介意收下這個年輕有天賦的丫頭,未來或許能培養成一把利器,但他諸事繁忙,顯然不可能親自教導,於是扔給常孚管教。
然而誰都沒想到,珠兒不滿意這個安排,她要的是被看重,而不是被看作是個需要打磨教育的小人物,勢必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這就是你的證明?”常孚說道。
珠兒咬牙說道:“我隻是一時失誤,就隻差一點,我就能要了孫老爺的命。”
啪的一聲!
常孚一巴掌扇在了珠兒的臉上。
珠兒猝不及防,被扇倒在地,右臉迅速紅腫起來。
珠兒捂著被打的地方,冷眼看著常孚,眼底帶著不解與憤怒。
“打你是因為你的愚蠢,就連大總管都拿孫老爺沒有辦法,就憑你個乳臭未乾的毛丫頭?”
常孚毫不掩飾嘲諷的神色,說道:“況且就算你成功了,殺死了孫老爺,然後呢?你知不知道多少人要為你這個瘋狂的舉動陪葬!”
珠兒想要反駁。
常孚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冷聲說道:“既然你選擇成為信差,那就要明白,信差的第一守則就是絕對的服從命令。”
“下不為例。”常孚說道:“再發生類似的事,我想你應該知道後果。”
珠兒低著頭,沒敢接話。
她當然知道後果。
不是被驅逐。
而是直接抹殺。
但她不後悔這個決定。
她要用不完的銀錢,她要頂尖的修行功法,她要不弱於孫老爺說話的地位和權力。
跟著花小妖,怕是永遠都沒有這種機會了,但若是跟著李大總管……
眼前的常孚,雖說比她的目標還差了一些,但不正是個很好的證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