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周接了過去。
打開布包。
裡麵是疊起來的工工整整的小麵額銀票。
一共七十五兩。
兩張二十兩的麵額,剩下七張都是五兩銀的小麵額。
薄薄的九張銀票,風一吹就能刮走,堆疊起來卻像是老楊沉甸甸的一生。
謝周早已不缺錢用,但他或者應該收下這筆錢,雖說七十五兩和一萬六千兩差了無數倍,卻能減少老楊心裡的罪惡,代表著一份原諒。
謝周把銀票包好拿在手裡,問道“之後準備怎麼做,找個合適的地方,送自己最後一程?”
老楊沉默著,看著謝周的表情逐漸有了變化,卻又沒有演化成任何確定的情緒。
他似乎忘了該怎麼笑,也忘了該怎麼哭。
就像缺失了靈魂的木偶人。
不知過了多久,老楊才點了點頭“繼續苟活下去,那還有什麼意義?”
謝周看著他說道“活著本身就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是嗎?”老楊自嘲地笑了笑,那雙渾濁的瞳孔裡早已是萬念俱灰。
謝周忽然說道“你婆娘是叫代秋萍是嗎?”
老楊微怔,點了點頭。
謝周說道“以前在黑市時聽你們說過,如果以後有了錢,就去南方定居,那裡天暖,一年四季都看得見太陽,還能看到江和海。”
老楊閉了閉眼睛說道“都是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趁著世道還算太平,帶著她的遺物也好,骨灰也罷,至少去看看。”說完這句話,謝周轉身離開了小院,老楊出門準備送送他,但謝周幾步踏出,就從老楊的視線裡徹底消失。
老楊站在門口,像是雕塑般沉默和杵立了許久,隨後仿佛大夢初醒般渾渾噩噩地回到家裡。
他依然心如死灰,但求死的意誌卻鬆動了不少。
他必須得承認,謝周最後的那句話成了他新的念想。
也許,先去看一看,再死不遲。
老楊這樣想著,然後看到了桌上那塊擺放整齊的方格子布。
上麵是堆疊整齊的,皺巴巴的卻又平平整整的七十兩銀票。
老楊的視線凝固了,拿起那些錢,雙手漸漸有些顫抖。
他把錢裝到兜裡,雙手捧著那塊布,用它遮住了自己滄桑的麵孔。
破舊的屋簷下,格子布的表麵出現了一道濕痕。
濕痕越來越多,連成一片。
……
……
謝周回到了石柱城,住進了城南的某家客棧裡。
三天後。
謝周等來了他要等的人。
燕清辭一身黑白相間的勁裝,長發紮成團子用木簪挽了起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施粉黛,精致的麵容卻足以讓來往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上兩眼。但沒有誰敢上前搭話,即使城裡有名的公子哥都不敢,因為她冷漠的神情,也因為那背後幾乎和她等高的木匣,都是那麼令人生畏。
“那座雪山在哪?”
“向北。”謝周說道“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