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才對著秦修文行了一禮,心下卻是酸的很:這秦縣令比他還要小幾歲,倒是命不錯,早早就中了進士,如今都已經官居七品了,自己不知道何時才能撈到一個官來做做?不過心裡如何想,麵上倒是不顯,依舊恭敬道:“學生自然是不認可這份訴狀的,麗娘賣身葬父,孝感動天,學生憐她一片孝女之心,準備出銀兩替她安葬父親,有何不可?偏偏這位王秀才不知道操著哪門子閒心,跳出來對我指手畫腳,還將學生的銀子踩在腳下,端是好大的威風!學生沒有告他,他倒反過來咬學生一口,還請大人為學生做主!”
趙秀才一口一個“學生”,若是在秦修文的監考下,通過縣試,倒是可以套近乎稱一句“座師”,但其實他早個幾年就有了秀才功名,並不是秦修文在新鄉縣擔任父母官時獲得的功名,故而兩人其實根本算不上有師徒名分。
不過秦修文也沒糾正,隻是將目光又放在了王秀才身上。
王秀才顯然被趙秀才的厚顏無恥給震到了,目光如電,狠狠瞪了王秀才一眼,才對著秦修文道:“大人容稟,此人浪言淫語輕薄對方,對方不從還要言語脅迫調戲,我挺身而出,力勸對方,未曾想此人還出言不遜,甚至對我大打出手!敢問大人,這樣的人置《大明律》於何地?置聖人教訓於何地?還請大人秉公執法、還那女子一個清白,也還世人一個公道!”
事情的是非曲直秦修文其實已經心中有了點腹稿,那位趙秀才固然油滑可惡,可是王秀才也不是省油的燈,你聽聽他說的字字句句,若是他處置的稍有偏頗,是不是就要給他扣下“不秉公執法”、“愧對世人”的一個大帽子?
而且這個小子彆看年紀小,心思也狠辣,“置《大明律》於何地”也就罷了,按照律法,那位麗娘目前也沒有因為王秀才說的調戲尋死覓活,活的好好的,並沒有什麼不妥,其家人也沒有來告,按照之前的案例來判,趙秀才頂多就是罰沒銀兩再加上杖刑。而“置聖人教訓於何地?”就嚴重了,這意思是要扒了趙秀才的秀才功名,永不錄用!
此言一出,趙啟鳴也不是傻子,頓時就急了,顧不得是在堂下,對著王秀才就破口大罵道:“無恥小兒,血口噴人!我明明是救人於水火,你卻如此汙蔑於我!大人,還請傳召麗娘,為學生洗清冤屈!治此人誣告和大不敬之罪!”
王秀才聞言冷笑一聲,也對著秦修文拱手道:“大人,小民複議,請傳召該女子,治此人調戲良家婦女之罪!”
秦修文眼看著兩人又要掐起來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看來古代文人之間吵起來,也和菜市場大媽沒啥區彆,一個比一個聲音大,還一個比一個會扣罪名!
從沒做過“法官”這項工作的秦修文此刻腦袋也是“嗡嗡”的,隻能強打起精神來應對。
畢竟是自己經手的第一個案件,於情於理、於公於私,他都要好好處理,秦修文已經意識到了當官是個高危職業,也因為原身貪汙了那麼多的銀兩非常惴惴不安了,再多搞幾個冤假錯案,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麼?
所以秦修文一直都在對兩人觀其言、察其行,自己在腦海裡快速地進行分析,努力將事情的真實情況厘清。
當然,那位“麗娘”也是重要人證之一,此時也候在堂外,等候傳喚,秦修文再次拍了一下驚堂木,眼神犀利地掃視過兩人,見兩人都沒了聲音,才緩緩開口道:“傳喚崔氏。”
王秀才到底年紀小,情緒還不能控製的很好,聽到秦修文說要傳喚崔氏,頓時有些得意地挺了挺胸膛,自覺已經穩操勝券。
畢竟這事他是親眼目睹、親耳所聞,趙秀才,嗬嗬,不,趙啟鳴,等會兒你就是個白身了——你就等死吧你!
王義流眸中閃過了一絲暢快之意。
而趙啟鳴見狀,心思電轉,臉色變來變去,最終還是沉著臉,一言不發,隻是有些發白的嘴唇顯露出了他此時的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