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2 / 2)

大明小貪官 參果寶 10337 字 9個月前

周邦彥出自京城周家,其父就是大理寺卿,葛郎中的案件由其父親自審理,各中細節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其實當時上麵委派葛郎中入衛輝府賑災的時候,其父早就傳信於他,讓他不要輕舉妄動,朝中氣氛緊張,或許此人將是一枚活棋。

聖心難測,至於皇上到底要葛郎中做什麼,周父在信中也沒言明,隻讓他明哲保身為要。

如今文官集團和皇帝鬥了個旗鼓相當,甚至還隱隱有壓製住皇帝的樣子,周家是皇帝的人,自然是要站皇帝那一邊,但是該和稀泥的時候還是和稀泥。

周邦彥負責督建潞王府,見到的銀子多了去了,雖然當時糧價瘋狂的時候自己也有過心動,但是想到自己父親的叮囑,他還算穩的住。

正是沒有利益牽扯,作為一個局外人,才讓他更看明白了眼前的局勢,看著秦修文是如何一點點盤活整盤棋,如何出手詭譎多變,從細小處著手,又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人雷霆一擊。

這樣的人,竟然在他手下不聲不響蟄伏了兩年,想想就是自己也有些後怕!

後生可畏啊!

如今塵埃落定,迷霧散去,周邦彥也算是看明白了局勢,皇上要以葛郎中為筏子,鏟除申首輔在戶部的親信常侍郎,以上官瀆職之名,卸了他在戶部的一條胳膊!

所以自己當時聽了老父親的話不出手是對的,皇帝就是挖好了坑要讓葛郎中往裡跳呢!隻是那葛郎中也夠倒黴的,李明義做的爛事基本上也要算在他頭上,就算他不知情,也得為這個事情負責!

李明義這人麼,周邦彥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此次必死無疑!

李明義之前也多有巴結自己這個上官,但是周邦彥嫌他泥腿子出身,言談舉止沒有文人雅相,中了進士也不過是個死讀書的,除了讀了一肚子的之乎者也,其實沒什麼真正的文化底蘊和內涵,不說彆的,就是每次為了討好他選個禮物都選不好,都是一些俗不可耐的金銀之物。

再加上治理一方民生上,這人也就是個無功無過、平平無奇之輩,像周邦彥這樣的人怎麼會看的上李明義?

就算表麵上客客氣氣的,可是周邦彥愛惜羽毛,自始自終沒有接受過李明義的請托。誰知道那李明義果然是滿眼銅臭的粗俗之人,有了機會就想轉頭巴上葛郎中,至此周邦彥對這人印象更差!

世人眼中,京官總比地方官要貴重,一樣的品級,從地方調入中樞就算是升遷了,可也得看看是什麼樣的京官,葛郎中那樣的,在京城一抓一大把,還想指望這種人?

如今看著李明義被秦修文狠狠擺了一道,他手底下的那些知縣,紛紛跑到他這邊來討饒求庇護,倒是也讓他狠出了一口氣。

人心不齊,隊伍不好帶,如今有人替他出手了,隻管坐享其成就是!

“大人,這回咱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收攏了人心,您說要不要給那秦修文記一功?”陳先生搖頭晃腦一邊聽著曲,一邊道。

陳先生是周邦彥身邊最信任的幕僚,待遇最為豐厚,周邦彥也最信賴此人。

有人早就嫉恨於陳先生,這回抓到了話柄,連忙道:“陳先生莫非收了秦知縣的好處?怎麼就給秦大人說起了好話來?這次秦知縣惹下的種種事端,最後還不是要我們大人幫忙收拾殘局?葛郎中和李明義之事,大人作為上官,少不得要受牽連,不罰他便是了,還要賞他不成?”

陳先生好脾氣地“嗬嗬”一笑,睜開了半眯著的眼睛,對著那人道:“何先生,此言差矣!葛郎中之事其實早就已成定局,皇上聖心獨斷,斷然不會錯怪了大人的。”

葛郎中的事情是皇帝親自挖的坑,周家一家又是站皇帝這一邊的,就算明麵上周邦彥要受牽連,最多不過不痛不癢的斥責罰俸罷了,說不定暗地裡還要提拔周家人一二,且不見戶部中已經出了兩個空缺了麼?

同樣是受牽連的上官,周邦彥或許在此事中還能得到好處,而那常侍郎就慘了,肯定要被調離中樞,雖然職級不會有太大變動,但是這裡麵諸多彎彎繞繞,不是簡單的調任那麼簡單的。

“至於秦大人麼,少年英才難得,不如讓大人收入麾下,以後又有一個助力!”

這種所謂的“收入麾下”,可不像是普通的上下官麵子情,而是真正像自家子侄一樣培養,給資源、給人脈,助他一步步高升,有了能量後再反哺周家。

這樣的事情古來有之,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那位何先生長得濃眉大眼的,雖有急才,但是為人器量狹小,聞言冷嗤道:“周家如此多的英才,還需要一個秦修文不成?遠得不說,光說咱們府上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大公子年紀輕輕已經中了舉人,來年春闈必然一舉得中,二公子不過年方十五,也有了秀才功名。屆時一門三進士是板上釘釘之事,不將力氣花在自己人身上,竟是要扶持一個不知道有沒有異心的秦修文不成?”

何先生的話,雖然有吹捧之嫌,但是也契合周邦彥心裡的想法,板正的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笑意和自豪之色。

好話誰都愛聽,不拘是誰。

陳先生多人精一個人物啊,見了此情此狀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隻是心裡忍不住有些歎息。

大公子、二公子確實也是人才,可是人才和人才之間也有差彆,那秦修文的本事,百年難出一個,而舉人秀才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如何比?

他秦修文不是在和舉人、秀才鬥,他是和一眾中了進士的官老爺鬥,他還不是就炒高自己地盤的糧價,從彰德府入手,到衛輝府再到懷慶府都受了秦修文的影響,他一個人在幾個府之間攪風弄雨,卻依舊進退有度、遊刃有餘。而他,隻是他而已,背後並無一人!

隻是真話不容易說出口,陳先生心中轉了一轉,還是儘力提點道:“何先生說的也是屬實,不過秦修文卻也是善才,大人以禮待之總是不錯的,也算是我們結一份善緣。”

就算不能拉入自己陣營成為親信,但是至少不要站到對立麵。

周邦彥對陳先生的話還是信服的,聞言點頭道:“陳先生所言極是。”

何先生見自己成功打消了陳先生的起初計劃,不由有些得意地朝陳先生看了過去,卻沒想到對方又閉上眼睛搖頭晃腦起來,好像壓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讓他生了好一頓悶氣!

等到茶會散了,周邦彥在給皇帝寫折子的時候,想了想還是抹去了秦修文在裡麵的動作,將事情的矛頭都推到了李明義身上,說他囤積居奇,勾結葛郎中盜賣賑災糧,散播寧夏異動的流言,哄抬糧價,想要在裡麵賺取暴利,搞得衛輝府和周邊府糧價波動,還請皇上明示。

李明義是牆倒眾人推,此刻誰都要踩上一腳。

不出所料,當晚李明義捧著厚禮去敲周知府家院門的時候,直接吃了個閉門羹不說,就連禮物都被門子扔了出去。

直到此刻,李明義才知道自己徹徹底底地完了!

任他癱坐在知府門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好端端的一個官老爺,發髻歪斜、頭發散亂,先隻是哭,到後麵竟然還罵了起來,罵衛輝一眾官員,罵秦修文,最後連自己都罵了,還自己打起了自己的嘴巴!

守門的人見實在鬨的不像話,都要驚動四鄰了,連忙向府裡大管家稟告後,就帶著幾個壯碩仆人來趕人。

李明義揮退他們,自己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口齒不清道:“本官用不著你們!給我滾!滾啊!”

說完之後,被自家小廝攙扶著,回了馬車。

見馬車“噠噠”遠去,知府府上的下人們都鬆了一口氣——畢竟是個官老爺,他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明義回到縣衙後院後,就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裡,任誰來了都不開門,自己呆呆坐了一晚上。

等到第二天,李明義老妻實在是不放心他,拍了許久的門也不見他來開門,也聽不到裡麵的聲響,心裡一陣慌亂,連忙叫來下人砸門,結果門一砸開,就看到李明義整個人懸掛在了房梁下,脖頸下勒著一段白綾!

他竟是自己懸梁自儘了!

李明義老妻見到此場景,整個人眼前一黑,就跌了下去,還是被其兒子攙扶住了。

“娘,這是爹的絕筆信!”

兒子悲愴的聲調,讓李明義老妻眼前能視物了一些,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紙張,看完後隻覺得喉頭一甜,生生噴出一口血來,徹底暈了過去!

隻見那張紙上寫著:

“罪臣李明義,愧對皇恩,愧對聖人教導,今日以死謝罪!

所有罪責都由罪臣一人而起,罪臣家人並不知曉,所有家產罪臣願意充公,隻求放罪臣家人一條生路。

遙祝吾皇萬歲、聖體安康。

罪臣李明義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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