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2)

大明小貪官 參果寶 10493 字 9個月前

趙鬆庭看著手邊的厚厚一疊的銀票, 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將肚子裡的火氣生生按壓了下去。

人說少小離家老大回,趙鬆庭二十歲就上京趕考, 後來得中進士,除了中進士後回鄉立進士牌坊、祭祖之後就再也沒回去過。

他一路從中央到地方, 再從地方召回中央,幾經周折, 終於坐上了如今三品大員的高位,其間辛酸苦辣暫且不提, 但是離家卻是越來越遠了。

不僅僅是距離上的遠近,更是心靈上的遠近。

還記得當年自己還在新鄉縣的時候, 和自己的大哥、二哥是無話不談, 兄弟三人年歲差的不大,一起上族學, 一起給父母請安, 一起出去玩耍。他作為最小的兄弟, 就喜歡跟著兩個哥哥玩,有時候玩的晚了累了, 就賴在哥哥的房裡直接同榻而眠。

那個時候的自己, 可能以後怎麼也不會想到, 自己和兄長的隔閡竟然已經如此之深了, 深到對方情願相信一個外人,也不相信他!

其實這點趙鬆庭也是有點冤枉他大哥了。

趙鬆岩不像趙鬆庭常年混跡官場, 每日都要上早朝, 在趙鬆庭眼裡,皇室固然尊貴,但是這朝堂之上也不是皇帝的一言堂, 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也有一席之地。

正是因為天天得見,縱然心中依舊對皇室尊敬有加,但是沒有像趙鬆岩一樣懼怕。

有時候人的害怕,不會是對已知事情的畏懼,而是恰恰對未知的東西、對自己沒有把握的東西感到畏懼。

從沒見過皇帝的趙鬆岩,對皇室之畏懼,非趙鬆庭可以想象的。

所以當秦修文告知他,那位王秀才就是當今潞王的時候,趙鬆庭著實是慌了手腳,心理壓力大到差點崩潰,再加上秦修文一步步的誘導加恐嚇,自然是被秦修文拿捏在手裡,在親弟弟麵前也不敢提前泄了口風。

畢竟在趙鬆岩看來,自己這個三弟早就不是當年的弟弟了,如今位高權重,幾次三番斥責他沒有好好管束族人,作風奢靡,而且每次來信,不是這種斥責規訓之言,就是要他給銀子供養他在京中的人情走動。

兄弟二人又很久沒有再見過麵、說過體己話,天長日久之下,就是再深的情誼也漸漸磨沒了。

更遑論,這次的事情由他最寵愛的大兒子而起,而影響的卻可能是趙鬆庭的官身、還有趙氏一族的未來,這樣的大罪他一個人怎麼扛得起來?他怎麼能夠麵對自己親弟弟的指責?但凡秦修文給了他一線希望,他都想要使勁全力將功補過。

所以一直到秦修文鬆了口,他才敢把信和銀票托信得過的族人送上京城。

趙鬆庭到底要比趙鬆岩這個哥哥有政治智慧多了,他將事情在自己心中前前後後推演了一遍,發現就算是自己在其中斡旋,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好多少,甚至還有弄巧成拙的可能。

如今他大哥既然自有謀士,事情也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就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做事最怕的就是想一出是一出,還是要以一貫終為好,中間貿然改了計劃,很有可能前功儘棄。

趙鬆庭固然惱怒,但是同時也清醒理智,事情盤過之後,又聯想到了最近戶部哭窮的表現,後宮之中傳出鄭貴妃有孕的傳聞,竟然越發覺得此刻花上十萬兩銀子保命,倒是上上之策了!

這個秦修文,究竟是何方神聖?從前不顯山露水,人也不在中樞,可是一出手,就是這麼讓人驚心動魄、咋舌不已的?

趙鬆庭不由得心中輕歎,若是此人出自他們趙家就好了!趙家自他之後,除了趙鬆庭的大兒子趙啟鳴,居然沒有再有一個有讀書天賦的!而他自己人到中年,卻隻有一個幼子,還看不出是不是個讀書苗子,漸有後繼無人之感。

他不由得將更多的目光放在了家書上“秦大人”這三個字上,起了探究之心。

趙鬆庭第二日早朝過後,沒有馬上離宮,而是找了個由頭留了下來,說有事要啟奏陛下。

萬曆本來都要走了,聽到是趙鬆庭要麵聖,腳步頓時停了下來,臉色有些古怪:“宣他進養心殿。”

趙鬆庭雖然心中已經定下此計,可等到真正進了養心殿,麵對萬曆審視的目光時,心中還是十分忐忑的。

當然,為官者也要講就不卑不亢,趙鬆庭並沒有丟掉他的風骨,同時在事情的描述上也沒有避重就輕,一五一十娓娓道來,最後才道:“陛下,今日微臣過來是請罪的!還請陛下治臣對家人管教不力之罪”

說完,他就跪了下來,行了一個叩首之禮。

萬曆如今不過二十三歲一青年人,若是拋開那一身耀目的金黃色龍袍,其實長得白淨秀氣,尚且沒有發福,身材管理的還算不錯,再加上從小被宮中禮儀教導,十分具有皇室風儀,往上首龍椅上一坐,威儀天氣派宛若成。

萬曆聽罷之後,手中把玩著一串碧璽十八子佛串,坐在上首隻盯著下麵的趙鬆岩瞧,久久不曾言語。

趙鬆庭的話說的十分之好,就是太好了!

趙鬆庭將事情一點都沒有隱瞞,他的侄子趙啟鳴如何調戲婦女,如何被王秀才撞見,如何上了公堂發現兩人都是被那個女子玩弄了,又被當地的縣官明察秋毫發現破綻,最後依照律法懲處。

樁樁件件,詳儘道來,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那王秀才是潞王。

是的,王秀才是潞王這件事不能提。

作為藩王,潞王這輩子隻有兩個地方可以去,沒有就藩之前待在京城,就藩之後待在藩地,其餘地方無詔不得出。

大明對藩王就是圈養,但是誰都不敢提出反對意見,因為這是明成祖上位之後定下來的鐵律,子孫後代都需要遵守!

所以趙鬆庭不提王秀才是潞王之事,雖然君臣兩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是卻不能點破。

而不點破,萬曆就欠了趙鬆庭一個人情。

同時,當地的縣官秉公執法,並沒有徇私,趙家趙啟鳴聽說到現在還臥床不起,他的皇弟當場就討到了說法。

如果那王秀才不是潞王,換了其他人,趙鬆庭根本不用過來請罪,就是被政敵攻訐把這個事攤開來說,也抓不到他們趙家的錯處了。

所以,趙鬆庭原本是沒有什麼罪要請的。

請罪,是給皇室麵子。

那萬曆就應該免他們趙家無罪嗎?

那怎麼可能!趙家一個鄉野小子,居然敢動他萬曆的親弟弟,當前兩天萬曆知道此事的時候,都恨不得將整個趙家給撕了!

臥床不起又怎麼樣?趙家連同那個趙鬆庭一起,都該被抄家流放!

可是萬曆明白自己是皇帝,做皇帝看似大權在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這“王土”靠他一個人可治理不過來,趙鬆庭在朝中經營了這麼多年,也絕非那葛欽差似的,隻是單打獨鬥,這事鬨了出來,趙鬆庭來個魚死網破,把潞王離京之事鬨出來,他也討不了好。

可是就咽下這口氣?開玩笑,他可是皇帝,他為什麼要退讓?

所以萬曆久久不說話,以沉默逼人,氣氛一時間降到了冰點。

這個時候,趙鬆庭再次抬起頭來,從懷中掏出一個匣子,雙手舉起再次道:“微臣知道自家之罪還是罰的輕了,所以微臣之兄長變賣家產,願意以此物向苦主致歉!”

萬曆皇帝身邊的小太監將匣子接了過來,呈給萬曆。

萬曆隻是剛剛打開看了一眼,就“啪”的一聲將匣子合上了。

匣子最上麵是一張千兩麵額的銀票,而整個匣子看下去,裡麵竟然是厚厚一遝!

再聯想到剛剛趙鬆庭說的,變賣家產之言,就知道這裡麵沒有個十萬兩也估計有個七八萬兩銀子!

趙家萬曆也是知道的,雖然不如百年世家積累深厚,但是他們趙氏一族在當地還是很有名氣和底子在的,不是那種一身清貧的農家子出身。

萬曆剛剛急著下朝就是去後宮看鄭貴妃,如今鄭貴妃肚子越發大了起來,時常食欲不振,朝中又屢屢有官員出來逼他立長子為太子,為此鄭貴妃悶悶不樂了好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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