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珍走動到桌案前,秦修文親自伺候筆墨,隻見他直接揮毫寫下一張方子,和文氏之前吃的方子有□□成的相似,但是在一些藥的用藥劑量以及炮製手法上有所不同:“之前開方子的人也算有點本事,但是用藥失之毫厘、謬以千裡,你們先按老夫這方子抓著吃藥,早晚一副,連服七日,應該能藥到病除。咳嗽之症好了之後,務必注意今年冬日不要再受涼風,不要再感染風寒,讓夫人的肺好好將養將養,來年春天,便是徹底無礙了。”
聽完李時珍此言,所有人都提著的心都放了下來,時人對李時珍的信任度超級高,既然他說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
宋?將方子珍重地折好放在懷裡,秦修文則是在李時珍寫方子的時候,就已經默默將方子記在了心中,就怕方子到時候遺失。
李時珍來去自由,性子灑脫,看完病人之後就說要走,不管宋?如何挽留,還是告辭離去了。
宋?和秦修文親自送了李時珍離開,等到回了府中,文氏今日顯然十分開心,張羅著崔媽媽置辦酒席,而宋?則是讓秦修文到書房中去。
“說吧,你是如何將李神醫請來的?”宋?麵色不是很好看,問話也直接。
秦修文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師傅,剛剛李神醫不是說了麼,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京城,和徒兒結識,徒兒掛心師娘的病症,李神醫妙手仁心,所以就過來幫忙…..”
“砰”地一聲,宋?重重地拍了一下書案,怒聲道:“你以為你師傅是什麼鄉野村夫,能信你的鬼話?還不快速速從實招來?”
見自家師傅是真的動怒了,秦修文連忙笑嘻嘻地將宋?扶著坐在了座椅上,手握成拳,幫宋?敲起了背。
宋?心中受用,但是卻不為所動,還是厲聲讓秦修文交代清楚。
秦修文見糊弄不過去,隻得說明了原委。
“陛下召見我的時候,我正好聽到李神醫前來為太後看病,所以就央求了陛下,讓李神醫也來為師娘看看。”當時秦修文聽到了“李時珍”三個字,也是心中悚然一驚,沒想到這位醫學界的傳奇人物居然會上京為太後治病,當時就琢磨起來文氏的病症了。
宋?聽到是秦修文求了萬曆,頓時心中一凜:“條件呢?”
秦修文依舊笑嘻嘻地,好似說一句“今天天氣如何”一樣:“陛下問我修路之功想要什麼賞賜,我就說了請李神醫之事。”
宋?“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回身瞪大眼睛看著秦修文,氣惱地暴脾氣又上來了:“你這個糊塗蛋!你就是個糊塗蛋啊!我怎麼就收了你這麼個糊塗蛋徒弟!真是,真是,造孽啊!”
更重的話,宋?說不出來了,這可是修路之功啊!就是秦修文想要頂替了焦侍郎的位置又有何不可?這樣的不世之功,用來加官晉爵都綽綽有餘了,這人居然就用來幫文氏看病了?
若是這功勞是自己的,他央求萬曆讓李時珍給文氏看病,這是情理之中的,但是這功勞是秦修文的啊!他如何可以厚著臉皮,侵占徒弟這麼大的功勞?
“師傅,難道您不相信徒兒?不過是升官罷了,遲早的事情,但是師娘的病,拖不得了!”
秦修文正了臉色,一字一頓道,年輕人的話如此不可一世,可是卻無人懷疑他的真實性。
文氏與宋?鶼鰈情深,文氏就是宋?的原配,兩人攜手走過了近五十年的風風雨雨,一直以來宋?身邊隻有文氏一人,在這個男子可以任意三妻四妾的世界,宋?絕對是對文氏情深意重的,而文氏之於宋?,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救文氏,何嘗不是在救宋??
宋?長歎了一聲,他原本隻是因為兩人的政治抱負一致而起了收徒之心,沒想到這個徒兒是彆人對他好一分,他就要對彆人好十分的人物,可真怕以後因為這般重情義而被人給坑了。
但是想到小徒弟之前對自己的幾番試探,才到現在的絕對信任,宋?也知道,想要走進小徒弟的心,那絕非易事。
事情已經辦下了,也無法更改,隻是宋?的一顆心酸澀鼓脹,最終隻能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走吧,今日一起小酌兩杯,咱們爺倆個,不醉不歸!”
“爺倆個”,這個詞眼讓秦修文心中一動,生命中從來沒有感受過父母親緣的秦修文,在這一刻,亦心有所感。
或許這就是爭權奪利的人對自身的意義,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一日,一向平和安靜的宋府小院歡聲笑語不斷,久違了的熱鬨在這個小院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