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管家哎了一聲,不明所以。
“就是早上其歸吃太多了,希哲太高興了,抱著人轉了兩圈,把人暈吐了。”沈燾也心情極好,耐心給人解釋著。
隻要過了會試,殿試不出格,那都能撈到一個進士當當,哪怕是同進士也是極好的。
他和王獻臣兩人在等成績的時候,早早就說過,不求位置有多好,隻求榜上有他名,所以這次隻要考上了,那就是天官賜福,大吉大利。
現在得償所願,就連聽到外麵嘈雜的聲音都覺得格外悅耳動聽。
江芸芸回到自己院子自然又是一番熱鬨。
樂山早就習慣一群人去看榜,又見徐家出動了不少人,也就沒跟著添亂,隻在屋子裡幫忙收拾芸哥兒桌子上的東西,誰知道一抬頭就看到自家公子一身狼狽地回來了。
“這事怎麼了?”樂山擔憂問道。
江芸芸唉聲歎氣,連連擺手。
樂山急得不行,要跟上去,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人擋在門口,咣當一下關上門。
“這是怎麼了?”樂山見黎循傳回來了,擔憂問道。
黎循傳摸了摸鼻子:“早上吃多了,被希哲轉了幾圈,吐了。”
“我就說少吃些。”樂山也跟著抱怨道,隻是衝著黎楠枝說道,“早上黎公子的飯就要自己吃的,你明知道我們芸哥兒從來不浪費的,當時吃的時候,怎麼也不攔著點。”
“下次一定自己吃。”黎楠枝也覺得理虧,不好意思說道。
沒一會兒,江芸芸換好衣服出了門,整個人蔫噠噠的。
“可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讓良德給你紮一針。”黎循傳擔憂問道。
江芸芸心事重重搖頭。
黎循傳見他還是不說話,抓耳撓腮圍著她打轉:“你怎麼不說話啊,不舒服要早點說的,良德醫術還行,之前衡父焦慮得睡不著,他紮了幾針就把人紮睡著了。”
江芸芸背著小手溜溜達達坐到欄杆上,晃了晃腿,沒說話。
“是不是吐了喉嚨難受,我讓徐叔準備點蜜水來。”
“還是肚子不舒服,要不我給你揉揉。”
“還是剛才哪裡磕到了,是不是哪裡痛啊。”
江芸芸停了下來,一臉悲痛地轉身,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悲憤說道:“這裡痛,也太丟臉了。”
自己可不是七.八歲的顧幺兒,而是十二歲的江芸!竟然當眾吐了!真的很丟臉!
黎循傳噗呲一聲笑了起來。
江芸芸立馬怒視著他。
黎循傳正襟危坐,一本正經道歉認錯:“都是我的錯。”
江芸芸心如死灰,一腦門磕在柱子上,傷心欲絕。
直到傍晚,徐叔才口乾舌燥走回來:“終於是把人都勸走了,隻是那一筐銅錢也沒好發,就怕招來更多的人,要是發生踩踏了,到時可就惹上麻煩了,真是可惜。”
“那就放著。”祝枝山笑說道,“總有機會的,不是還有殿試嗎?”
徐叔搓著手,喜氣洋洋:“殿試不論什麼名次都是極好的,就是萬一有同進士,我這個錢還撒不撒。”
“同進士也可以!”墊底四人組異口同聲說道。
“便是倒數第一那都是天大的喜事。”王獻臣一本正經說道。
“我也是。”沈燾不思進取,破罐子破摔。
“我覺得同進士也挺好。”徐經摸了摸腦袋,“聽說同進士不是去都察院,六科就是去下麵當縣令,我覺得都挺好的,隻要考上了都好。”
“我也是,不挑。”祝枝山附和道。
剩下三人麵麵相覷,沒說話。
“第一,第二,第三。”江芸芸小手一指,笑眯眯說道。
被點了第二名的顧清溫柔一笑:“那就多謝文曲星指點了。”
第一的毛澄也乾巴巴說道:“借你吉言。”
“客氣客氣。”江芸芸笑得見眉不見眼。
黎循傳歎氣:“原來我是第三。”
江芸芸一本正經說道:“可你之前也沒考過彆人啊。”
黎循傳無話可說,但還是嘴硬說道:“萬一呢。”
“科舉不相信萬一。”江芸芸神神叨叨說道。
一樁熱鬨的喜事很快就傳遍整個京城,就連官署衙門都在討論這個事情。
不少人驚歎那個小院是不是運道太好了,竟然七個人考試都考中了。
也有人在嘀咕不會是泄題了吧,聽說小院裡有一個人是今年會試主考官的師弟。
翰林院裡,李東陽也聽到這個傳言,立刻大怒。
他一向性格極好,從不生氣,此時生氣了,不少人也都圍過來看熱鬨。
“我們就見過兩次,一次是來拜訪我,一次是來找我談心,那都是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大門敞開,一直在大廳內說話,連著筆墨都沒拿出來過,根本就沒有說考試的事情。”
“二月丁酉,要釋奠先師孔子,是劉閣老親自去的,那個時候可不知道考官的名單。”
“二月庚子,陛下下旨命我和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陸廉伯,為本次會試考試官,此後我可就進貢院了,誰也見不得。”
“這都是他人嫉妒之心,這才口出胡言。”王華開口安撫道,“要我說能都考上才說明厲害,這七人五經各有不同,卻都能考上,可見你那師弟模擬考的辦法是真的有用。”
“什麼模擬考?”有敏銳的翰林院官員問道。
王華沒說話。
“你兒子之前不是也和那個江其歸玩得不錯,怎麼這次沒考上啊。”有人看了一眼匆匆而來的王守仁,試探問道。
王華心裡訕訕的,隻好笑說著:“他還差點,讀書坐不住,可沒有其歸有耐心。”
“你們以不登第為恥,我以不登第卻為之懊惱為恥。”給父親送吃食的王守仁笑眯眯回懟道,“是我能力不足,和芸哥兒可沒關係。”
李東陽淡淡說道:“他這次雖不中狀元,下一次科舉必定會中狀元,他還這這般年輕,好好精進才能品學兼優。”
王守仁對著他感激笑了笑。
李東陽對晚輩一向和煦,溫和說道:“不若試試為下一次科舉作個狀元賦,你一向文才出眾,才思敏捷,也好給自己鼓鼓氣。”
王守仁也不歉然,直接說道:“古來曹植七步成詩,小子今日鬥膽,七步寫賦。”
“好!”謝遷鼓掌激勵道,“就是要有這份傲氣。”
王守仁走了七步,還當真揮筆寫下一篇來科狀元賦。
謝遷等人一看,自然拍手叫好,原本還打算暗搓搓挑事的人,也不說話了。
隨著翰林院這一出小小的風波傳到外麵,自然又是一陣熱鬨。
“出題有偏向,誰知道會不會偷偷說幾句。”
“那五經的內容可是其他人出的,可造不得假。”
“可我那天明明聽到他那個一起讀書的人說什麼卷子很熟悉的。”
“那個江芸才十二歲!能懂什麼啊!之前聽說在揚州就有官司呢,都說是作弊的。”
“原來如此,我也聽說他隻讀了兩年書,竟然能考中解元。”
“可不是,這世上難道真的有神童不成。”
李兆先原本是在外喝酒的,聽到那些人詆毀的話,當場大怒,掀了桌子就要和人打架。
同樣考中進士,正在花天酒地的李夢陽也跟著譏笑著:“人家是不是神童不好說,但你這尖酸刻薄的樣子,肯定是蠢貨出世,臭氣熏天了。”
一時間,五城兵馬司連口安生飯都來不及吃,每日奔波在外麵勸架。
但與此同時,徐家小院圍著的人更多了。
“什麼是模擬考啊,我願意出十兩黃金購買。”
“我一百兩!賣我賣我!”
“滾開,我願意世世代代供奉江神童。”
“我隻想見見那個江其歸,能否讓我一見。”
徐叔眼看人是越來越多了,情況不受控,隻好打了個眼色,一群仆人湧上來,直接把越來越多的人都攔在門外,隨後當著眾人麵關門大吉。
“怎麼突然這麼多人。”徐叔擦了擦腦袋,“這可如何是好?”
江芸芸躺在椅子上曬太陽,懶洋洋說道:“等這陣風過了就行。”
——我又不是唐伯虎,還能牽扯到舞弊不成。
她信誓旦旦想著,神色輕鬆。
——而且我之前一點也不高調,考得好而已!那是江老師教學有功!
“原來考得好也有這麼多問題。”徐經坐在他邊上磕南瓜子,歎氣說道。
“那說明我們芸哥兒厲害啊!”王獻臣神采奕奕說道,“你以後要是收徒,我一定把我小孩送過來,就,一百兩黃金當學費如何。”
江芸芸噌得一下睜大眼睛:“一百兩黃金!”
“彆說了,這是個財迷。”黎循傳捂著她的眼睛,一本正經說道,“清清白白江小芸,但是經不住誘惑的。”
顧清看得直笑,也跟著開玩笑道:“我已經有兒子了,我先報名,但我沒錢,那隻好以後為其歸效馬前卒了。”
隻是眾人輕鬆的氛圍還沒多久,就看到仆人慌裡慌張跑過來:“不得了了,門口來了好多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