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節, 學院按照傳統需要舉行祓除畔浴的活動,也就是老師帶著學生結伴去水邊沐浴,稱為“祓禊”, 隻是隨著時間的推進, 多了曲水流觴和郊外遊春兩項活動。
出發前, 山長親自為此次參加活動的學子們佩戴蘭草。
學院裡的讀書人大都不愛動彈, 年紀大的就不參加了, 又聽說這次是江芸帶隊,有骨氣的讀書人大都不願參加,結果沒幾天就聽說這次活動隔壁紫陽書院的大小姐們也要參加, 又有不少人沒骨氣地好奇報名了。
所以這次出門爬山的人浩浩蕩蕩,為學院之最。
“這些大小姐嬌滴滴的, 彆爬到一半走不動了。”
“我們爬山, 她們來乾什麼啊。”
“哎, 江齋長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內幕啊。”
江芸芸正和顧幺兒一起收拾弓箭,聞言搖了搖頭:“不清楚的。”
大家一臉不信,隻覺得江芸這人背叛了他們, 和那些女學生站在一起, 但礙於這人最近懟懟的功力實在厲害, 就不好意思多問。
白鹿書院這邊,不少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紫陽書院那邊也是格外熱鬨的。
“帶不帶麵罩都可以的,咱們現在是讀書,不要管那些禁錮。”
“鞋子要換好穿點的,最好厚一點,等人誰走不動了,大家相互攙扶一下。”
“吃的啊, 彆帶了,學院準備了吃食,到時候我給你們拎過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和他們一起出門玩,但出門玩肯定不會是壞事的。”
“彆害怕,大家都在一起呢,要是有人出言不遜,我找其歸去揍他們。”
婁素非常有齋長的派頭,穿著學院的校服,站在同窗麵前信誓旦旦地保證著。
這次有十個帶隊老師,監院聞實道是領頭的,他來來回回,兩個院子各自跑了好幾趟,確定都準備無誤了,這才大手一揮出發了。
兩邊的人在山門門口整隊遇上,各自目不斜視得站著。
“咳咳,其歸你們隊伍人多,你們先走。”聞實道隻當沒察覺到詭異的氣氛,笑說著,“就五老峰的東麵,今日不比賽,走走停停即可。”
江芸芸笑眯眯點頭,小手一揮:“走,我們出發。”
等一行人離開後,聞實道這才對婁素等人說道:“我們今日爬山,爬不上的人要提早說,我讓人給你們安排轎子。”
“小小五老峰!拿下!”婁素信誓旦旦說道。
聞實道沒說話,看著一個個興致勃勃的小姑娘,點頭說道:“那我們就出發吧。”
“為什麼我要走在後麵。”有個小娘子不高興問道。
婁素扭頭去看她,圓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然後笑眯眯說道:“明珠肯定是很厲害的,但我們也要照顧一下其他姐妹啊。”
說話之人乃是南昌水運漕幫家的大小姐,婁素等人在酒樓驚鴻一瞥的白衣女子,杜明珠。
許是家中做得的是水運買賣,她雖長得頗有江南女子的溫婉柔美,但性格卻格外江湖豪氣,半點也不肯認輸。
“是啊,慢慢走也好啊,風景這麼美,免得到時候他們走快了,擋住了我們的視線,反而耽誤我們看花看樹了。”說話的人是廣信府東同書店的老板的小女兒章才儲。
章才儲性格溫柔,是所有女學生裡學問最好的,據說還不會說話時就開始看書,可是廣信府遠近聞名的小神童。
“先走吧,我昨夜和紫娘紮了幾個風箏,到時候我們可以去放風箏,三月三正是放風箏的好季節呢。”
說話的人是南康府巧製坊的二小姐,齊玉溪。
紫娘則是袁州府興旺閣家的大小姐,隨紅玉。
大家雖在家中頗為受寵,但也極少能這麼多人一起爬山,一時間也頗為開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這幾日可有難處?”聞實道跟在隊伍後麵,隨口問著婁素。
婁素小手一揮,大氣說道:“大家都好得很,讀書很認真的,月底考試說什麼也要爭一爭主榜的。”
白鹿洞學院每次考試都和正式考試一樣,名次分為主副榜,各五十個名額。
“那就好,學院對你們管束頗多,你們可有哪裡覺得不方便。”聞實道又問。
婁素摸了摸下巴:“這個我要問問同學們了。”
“行,你問問,能解決就解決。”聞實道笑說著。
一群小姑娘開開心心爬著山,時不時摘點花,又或者念幾句詩,高興極了。
對麵的江芸可就不好受了,一群人圍著她打轉。
“做什麼!”她伸手把人哄走,不高興說道,“擋著我走路了。”
“那些女學生怎麼不見了。”這是好奇,看熱鬨的人說道。
“肯定是走不動了,在下麵哭唧唧呢。”這是鄙夷,滿心不悅的人說的。
“哎,你是齋長和婁素關係又這麼好,怎麼也不讓我們認識認識。”這是抓耳撓腮的丙班同學。
顧幺兒聽了一會兒就覺得煩,整了整小弓箭跑了。
他打算打個野雞小兔子加餐。
王陽明也打算走,但是江芸芸眼疾手快抓住了。
王陽明性格好,眼神尖,說話有趣,每次都能一下抓住說話人的心裡,很容易和彆人打成一片,在白鹿洞書院名聲極好。
江芸芸一直懷疑,那個王陽明心學說不定是心理學呢。
王陽明不得不苦哈哈留了下來,對著越來越多圍上來的人四兩撥千斤地打著太極。
“哎,你見過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子沒有啊。”還是有人見縫插針擠進來,拉著江芸芸說道。
江芸芸小臉一板,嚴肅說道:“什麼小娘子,是我們的同窗,你要是再這麼流裡流氣說話,我就告訴監院去,讓他打你手心。”
那人癟嘴:“我就是好奇,都在一起讀書一個月多月了,我們還沒見過麵呢。”
“有什麼好見麵的,自己讀自己的書去。”江芸芸無情說道,“二月的月考你是不是兩榜都沒進。”
“哎哎,出門玩呢,說什麼讀書的事情。”那個學生落荒而逃。
一行人磨磨唧唧得走著路,沒一會兒就聽到有女孩子的歡聲笑語聲,下意識停了下來,往後張望著。
原本說說笑笑的女孩子們一看到他們就不笑了。
“咳咳。”江芸芸隻好從人群中擠出來,和站在隊伍後麵的婁素四目相對,然後各自咳嗽一聲。
“那個……你們打算去哪裡休息啊。”江芸芸被人戳了戳脊背,隻好硬著頭皮說道。
“想去放風箏,去山頂。”婁素也老實巴交說道。
兩人說完又沉默了,各自撓了撓下巴。
“我們也是要去山頂看看。”江芸芸的背都要被人戳紫了,隻好齜牙咧嘴說道,“那我們一起走吧。”
“你們先走,我們慢慢走。”章才儲和氣說道。
女孩們還挺團結,說不走還真不走了。
江芸芸被人嫌棄了,隻好轉身,把男同學都往上趕。
“走走走,少擱這裡礙事。”江芸芸轟著人繼續往山上走。
男同學們隻能梗著脖子先走一步了。
“看見他們就煩。”杜明珠見人走遠了,不高興抱怨著。
婁素扭頭,認真說道:“不要這樣說,其歸說不能去樹立敵人的。”
杜明珠小臉沉著沒說話。
“明珠就是心直口快而已。”章才儲輕輕挽著杜明珠的手臂,“剛才你說你爹那一次春日帶你和你娘去寺廟了,然後呢?”
“然後因為長得太凶,不給他進入,我爹不甘心,爬牆進了寺廟,被抓了個正著……”杜明珠一臉嫌棄。
“看我編的花環好看嗎。”隨紅玉的手格外巧,聽說雕刻的手藝更厲害,她沿路摘了不少花,沒一會兒就變出一個漂漂亮亮的花環了。
她輕巧在婁素和杜明珠頭上各自帶上一個,笑說著:“真好看。”
婁素摸了摸花環,咧嘴笑:“肯定好看的。”
這邊小姑娘們開開心心得打打鬨鬨。
江芸芸那邊也很熱鬨,但都是鬨心的,不停有人唆使江芸芸帶他們去會會女同學,美其名曰:都是同學。
江芸芸麵無表情地把他們都趕走了。
她其實不想今日出麵當這個領隊的,奈何聞實道大筆一揮,根本不聽她的話。
女學院剛出現,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爭取平安帶出過一兩屆,才能循序漸進地開展進一步接觸。
現在接觸多了,萬一被哪個衛道士看到了,可不是又要逼逼賴賴許久。
江芸芸每日都往學長和山長的辦公室裡竄,很知道現在外麵還是熱鬨。
聽說各路言官都上了折子,言論基本上是一邊倒,也不知道朝廷會不會有什麼舉動。
學院現在平靜無波,山長顯然是力排眾難,強背著很大壓力的。
今日出門的第一要義,彆出事!
隻是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還是有管不住腿的人悄悄朝著女學生那邊溜過去。
江芸芸聽到消息後火急火燎去逮人,上去就是狠狠擰了他胳膊一下。
“給我回去。”江芸芸丟臉極了,小身板硬揪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大男人拔腿就走。
得益於整天拉弓騎馬,江芸芸覺得自己現在強到可怕。
“其實,若是可以,不若坐下來好好聊聊。”章才儲在她第三次竄過來,一手抓著一個人的後脖頸,小臉忙得通紅時,忍笑說道。
江芸芸扭頭,大眼睛撲閃著。
“之前得益於小解元為天下女子說話,今日小女不才,想自己為自己說此話。”章才儲溫溫柔柔說道。
江芸芸眼珠子都轉暈了,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甚至不知道這事要不要應下來,隻好先把登徒子們帶走,看了一眼也呆住了的婁素,然後嘴裡碎碎念著:“那我去找找聞監院。”
聞實道也是為難,和小孩大眼瞪小眼。
“你覺得如何?”聞實道問。
“我不知道啊。”江芸芸摸了摸腦袋,小聲說道。
兩人齊齊歎氣。
“你說山長為什麼要踏青啊。”江芸芸小心翼翼問道,“有什麼特彆指示嗎?我聽說外麵現在很熱鬨。”
“是啊,多虧了小解元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現在外麵到處流傳著小解元的錦繡文章啊。”聞實道沉重歎氣,“你懂我們一睜眼就聽說又有那些大官來的消息時,有多緊張嘛。”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扭捏為自己找一個小小的優點:“那我這不是也給書院打出名聲了嘛。”
聞實道看了他一眼,隻覺得懊悔,當初怎麼就覺得這小孩乖得很呢。
以貌取人要不得啊。
“山長沒有什麼指示,三月三踏青本來就是每年都要做的事情,而且山長臨走前隻說不要出幺蛾子即可。”聞實道也跟著皺眉,“所以山長是真有什麼打算嘛。”
山長年紀這麼大了,吃過的鹽比那些小孩吃過米的還多,難道真的沒料到這些男同窗會如此討嫌嘛。
“所以,山長覺得可以見麵。”江芸芸摸了摸下巴。
聞實道看了過來。
“因為沒有說話就是同意啊!”江芸芸小手一揮,“見見麵也好,一直這樣僵持的關係傳出去才是把柄,其樂融融,說起來才是動人。”
她越說越激動,以拳拍掌:“我們用言語說得再好那也是嘴上花花,隻有實際行動才是最能打動的人。”
聞實道看著激動的江芸芸,悠悠說道:“我本以為和我山長十來年的交情,已經足夠彼此了解,沒想到今日才發現原來是你和山長心連心呢。”
江芸芸無辜地眨了眨大眼睛,然後露出一個乖巧燦爛的笑來。
—— ——
五老峰的東麵山頂鬱鬱蔥蔥,春日絢爛,百草生長,山風吹過,天高地闊。
如今中間放著一條條案幾,桌子上還擺滿了食堂做出來的糕點渴水。
男男女女分開而坐,兩個齋長排排坐在右邊,幾位學長和監院則坐在對麵,左邊的位置。
兩邊人都不好意思對視著,氣氛就好像馬上就要沸騰的水,雖然馬上就要冒泡泡了,但就卡著那點未到的時間,所以顯得格外煎熬。
婁素悄悄推了推江芸芸,江芸芸又悄悄去看聞實道,聞實道隻是閉眼裝死。
“咳咳。”江芸芸隻好硬著頭皮上了,“那個大家應該都是第一次見麵吧。”
大家依舊窸窸窣窣的,卻還是沒有人主動開口說話。
“自我介紹就算了吧。”江芸芸話鋒一頓,笑眯眯說道,“人也太多了,介紹完糕點也冷了。”
眾人下意識看向桌子上的糕點。
“所以,由我隆重介紹一下現在的情況。”江芸芸突然站起來,大聲說道。
婁素許是沒想到動作這麼大,驚得瞪大眼睛。
江芸芸踱步到女同窗身邊,認真說道:“這是我們學院邁出的偉大的曆史的一步!”
她說完,就去看婁素。
婁素鬼使神差地用力鼓起掌來,因為有人帶頭,後麵的掌聲也三三兩兩回過神來,等回過神來,又覺得不對勁。
“孔夫子說有教無類,當年是為多少國家培養出了人才,現在我們的袁山長深受儒學教育,完美響應儒家號召,如此樸素的教育平等的精神,而現在,在座的各位都是這個曆史的見證人,所有人都會記住這一天……”
江芸芸演講的口氣抑揚頓挫,配合著時不時揚起的手指,哪怕有些人並不服她,在此刻也不得不被她說的話激得滿心激動,跟著婁素的鼓掌也時不時鼓起手來。
“有教無類,童子羞於霸功;見德思齊,狂夫成於聖業。”江芸芸話鋒一轉,目光炯炯地看向所有人,“此刻,我們學院得到了一個質的飛躍,而我們正是其中的經曆者。”
“對!”婁素大喝一聲,手掌都要拍爛了。
“當然,我也知道有些人心裡也是有點疑惑的。”隨著慷慨激昂的演講結束,江芸芸話鋒一轉,一臉和氣說道,“我們今日聚在這裡,就是為了解決此事。”
“學院俱時一體,榮辱與共。”江芸芸一臉沉重說道,“我們為了更好的前進,就要拔除心中的疑惑,才能攜手與進。”
她說完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看向場上所有人,目光平靜溫和。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道的存在在於你我的心中,而不是他人人雲亦雲,所以今日大家暢所欲言,但下了這座山,我們隻需要記住自己當年選擇讀書的道,外人的紛紛擾擾,皆不足與所道。”
眾人神色一冽。
“都說小解元是個亮堂人,今日一見,所言非虛。”坐在第一排的章才儲溫溫柔柔地看向江芸,眉宇間格外平和,“我願意開第一個口。”
她是女學生中年紀最大的,據說是自小身體不好,家中長輩請了大師算過,要過了二十才能婚配,此後餘生才能平安健康,無憂無慮,所以家中一直留著她仔仔細細養著。
今年,她剛好二十。
“誠如小解元所說,兩邊學院若是不能心平氣和談一場,也和外麵一般針鋒相對,與學校才是最大的壞處。”章才儲溫和開口。
她長得隻能算清秀,但眉宇間有著被詩書浸潤過的溫和,氣質雅致,言辭談吐溫和斯文,總能讓人不自覺聽進去。
江芸芸滿意點頭。
“說吧,我們讀書你們哪裡看不爽了。”直爽脾氣的杜明珠暴躁開口,“我們既不能考狀元,隻是想讀讀書,既然是聖賢的書,你們能讀,我怎麼不能讀了。”
“可這沒有先例!”有男同窗說道,“傳出去,我們學院會被人笑話的。”
聞實道也終於睜開眼睛,看著逐漸熱烈起來的場景。
江芸芸見情況有條不紊進行著,撲通一聲坐了回去,摸了一塊糕點塞進嘴裡,眼珠子這邊看看,那邊瞧瞧,也是格外忙碌的樣子。
“你可真厲害。”婁素豎起大拇指誇道。
江芸芸得意一笑,嘴角那個小小的梨渦一閃一閃的。
“若是我們這十三人中有一人進了正榜,你們就休說那些我們不愛聽的,讀書不就是各憑本事嘛!”杜明珠豪氣揮手說道。
男同窗們被一激,紛紛點頭贏下這封戰書。
“真是斯文敗類,男男女女還要說話,真是不知羞恥。”不遠處的樹林裡,有三人遮遮掩掩地躲著,“我要寫折子彈劾他們去,袁端這個山長也是越做越糊塗了。”
“對!”另一個人也跟著附和著,“這世道要亂了啊。”
“啊啊啊,你怎麼流血了!”其中一人正打算走時,突然看中邊上的同僚額頭上冒出一道血跡來,嚇得失聲尖叫。
那人迷茫地摸了一下,瞧著一手滾燙的血,然後也跟著尖叫起來。
“小聲點!小聲點!”最後一個冷靜的人瞧著那可怕的江芸好像聽到動靜看過來了,連忙壓著兩人的嘴巴,一手拉著一個走了。
他們剛走,隻見重重樹影裡,一個小腦袋撥開樹葉,從樹冠裡探出腦袋,手裡還捏著一隻一箭封喉的野雞,野雞的血滴答滴答流著。
顧幺兒好奇地看著離開的三人,小眉頭緊緊皺著,又看了眼對麵熱鬨的場景,歪頭想了想,然後悄悄溜下樹,跟著他們跑了。
一邊鬼鬼祟祟跟在人屁股後麵,一邊給自己臉上抹著野雞血。
—— ——
下山的時候,江芸芸找不到顧幺兒急壞了,沒一會兒就看到王陽明背著手溜達回來了。
他打量著江芸芸,摸了摸下巴,冷不丁問道:“你會打顧幺兒嘛?”
江芸芸眼皮一跳:“他又做什麼了?”
“其實算好事。”王陽明笑眯眯說道,“就是有點江湖氣,果然是義薄雲天的未來小將軍啊。”
江芸芸忍不住掐了掐手腕:“仔細說說,怎麼個義薄雲天法。”
王陽明又不說話了,笑容加深,促狹說道:“你家幺兒肯定很積極和你說,但他現在忙死了,估計沒空。”
江芸芸聽得眼前一黑。
直到晚上,顧幺兒才偷偷摸摸摸回來,隻是眼尖,突然看到自己床上坐著一個人,嚇了一跳。
但畢竟是一雙剛出爐,還不愛讀書的眼睛,在黑暗中也格外銳利,一眼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輪廓。
“乾嘛嚇唬我啊。”顧幺兒興高采烈跑過去,“你怎麼還不去睡覺啊。”
江芸芸陰森森問道:“你沒話和我說?”
顧幺兒不動了,站在一步之遠的位置,努力想了想,不高興說道:“是不是王守仁這個混蛋告狀的。”
江芸芸冷笑一聲,不為所動,冷靜說道:“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交代清楚,不然休怪我打人無情。”
顧幺兒眼珠子轉了轉:“那我說了就不打我了?”
江芸芸聽得倒吸一口氣。
——壞了壞了,越聽越不是好事。
“那你保證哦。”小孩磨磨唧唧靠過來,坐在她身邊,笑眯眯說道。
“不好保證的。”江芸芸咬牙,“你快給我老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