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那為首之人落出後邊眾兵三四裡有餘,正是陸執!
顏汐的臉上當即見笑,但笑著笑著就忍不出又哭了出來。
遙遙相望,她分明地看到陸執揚鞭催馬,更加快了速度。
轉眼人已至,飛下馬背,朝她奔來,喘著粗糲的氣息,鄰近,一把將她抱到懷中。
“姌姌!”
小姑娘更是“嗚”地一聲就哭了起來,手抓著他背脊上的衣服。
“我,我不知道你怎樣了,我,我剛才,很,很害怕...”
兩人緊緊相擁,她抽噎著,好不容易將話說得清楚。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陸執將她抱的更緊,沉聲言語,旋即,她便感到自己雙腳離地,一下被他抱了起來。
顏汐的手勾住了他的脖頸。
陸執大步將她抱進帳中,落在桌上。
四目相對。
一個淚汪汪的,柔柔弱弱;一個一如既往,似狼似虎,深邃黑暗,但此時眉眼與唇角皆帶出點點笑意。
顏汐糯糯地問著:“結束了是什麼意思?”
陸執直言:“他死了。”
顏汐心口“咚”地一下,不敢相信。
“死,死了?”
陸執應聲:“死於亂箭之下,姌姌,我們勝了。”
“勝了...”
顏汐重複,緊緊地攥住柔荑,仰著小臉,眸子清澈的宛若麋鹿一般。
即便早便知曉,他終將奪權,此時聽到,她也震驚,也激動,也為他高興。
彼世不是這個時候,至少也要晚上一年。
她抬手,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臉。
一瞬間不知怎地,怕是夢一般。
但那雙滑嫩的手便被他握了住。
他的眼睛自相見開始便半分沒離她。
眼神同從前無差,卻熟悉又陌生,野性中仿若多了幾分溫柔和克製。
他低頭慢慢湊近她的臉:“你剛剛在擔心我?”
終還是那個愛害羞的小姑娘,顏汐略微低了頭,眼神有些飄忽不定,沒有答話。
但他再度逼近:“嗯?”
顏汐彆開頭去,點了頭:“嗯。”
他麵上明顯見喜,便是連呼吸都跟著灼燙了幾分,第三次靠近:“你再說一遍。”
顏汐紅著臉,依然低著頭,但緩緩地開了口,直言:“我剛才,很惦念你...”
陸執心口滾熱,喘息著,再度一把把她緊緊地擁在懷中。
顏汐小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抬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那一刻,不知為何,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穩。
良久,陸執鬆開她,從懷中拿出了一支玉簪。
簪子喚名蘭馨,美玉所致,泛著淺藍色的光暈。
是昔日在揚州,她騙他說要了解他時,他滿懷希望地為她挑選的。
自那之後,他便一直帶在身上,從未相離。
顏汐抬手摸了摸,望著他,笑了一下。
這時他再一次靠近而來,啞聲開口:“有一個驚喜...”
小姑娘抬眼,虔誠相望。
陸執將她從桌上抱下,引著她出了帳篷。
顏汐臉上儘是困惑,跟著他慢慢地走。
此時大軍已幾近都回了來,人頭攢動。
不時,眾兵身後漸漸出現一人。
人生的很高,四十出頭的年齡,一身鎧甲,威武至極,迎麵正快步行著,但待瞧見她的瞬間,腳步霍然定住,眼中旋即便湧出淚來。
顏汐心口“砰”地一下,轉瞬嚎啕大哭,乳燕投林一般,朝他飛奔而去:“爹!”
(4)
隻休息一日,大軍便收帳前行,直搗長安。
陸執與沈勳商量後,決定還是兵分兩路,派出一隊,先把顏汐送回揚州。
她身子骨柔弱,昨夜險些發熱,經不起顛簸,更看不得血腥,不宜隨同。
顏汐答應了,正好她也想見她娘,想念陸伯伯,陸伯母與老夫人。
第一日行的頗慢,兩方將於通州分道揚鑣。
晨時啟程,陸執拉著顏汐上馬,很自然地讓她與他同乘一騎。
小姑娘裹著他寬大的衣裳,臉上戴著麵紗,坐在他前邊。
男人昂藏,相比之下顏汐嬌柔纖弱,顯得很嬌小,他幾近將她圍住,護的很好。
旁人也沒覺得怎樣,唯獨沈勳自出來後瞧見倆人坐在一匹馬上,臉色便不甚好看,沉的很。
大軍啟程,他的視線不在路上,卻一直在女兒和陸執的身上。
陸執離得太近。
沈勳越瞧臉越沉,看他有時和女兒說話,臉都要貼上他女兒的臉了!
終,行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沈勳實在是受不住了,勒住韁繩,冷著臉開了口:
“姌姌,和爹爹乘一匹馬,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黏著哥哥了。”
他話一出口,附近的幾名殺手及著玉莽王乃至陸執、顏汐,都是一怔。
但旋即也都反應了過來,沈將軍這是不高興了。
世子適才一路,區區半刻鐘,不知貼過去和人家小姑娘說了多少句話,他們自然也都看到了。
思及此,殺手及著玉莽王皆彆過了頭去,望望天,看看飛過的大雁,突然有些想笑。
今時不同往日,人家爹爹在身邊,看不慣他如此,他主也得受著。
顏汐旋即自然也反應了過來,小臉蛋瞬時紅得很,乖乖應聲:“嗯。”
說著便要下馬。
陸執與他人一樣,也先是怔了一下,不一樣的是,他一直怔著,臉上沒半絲笑模樣,人一動未動,直到小姑娘要下去,他方喉結滑動著,開了口。
“大了黏著爹爹也不好,就坐這吧。”
沈勳沒瞧他,但沒絲毫未退讓:“爹爹無礙,爹爹有分寸。”
這便是說他沒分寸,陸執依然一言沒發。
這時不遠處的女殺手開口解了尷尬:“要不...”
顏汐馬上應聲:“好好好。”
說著便推動陸執欲要下馬。
陸執喉結再度滑動了下,依舊一言沒發,也沒讓地方。
顏汐自己從他的腋下鑽了出去。
如此,方才繼續前行。
但這一路,陸執的眼睛便不知道往一旁瞧了多少次,直到到了通州。
男人安排了三十個殺手,一千騎兵,備了馬車,買了被褥,忙前忙後,給人皆安置的妥妥當當。
本想湊過去說兩句話,親近親近,聞聞也成,畢竟此番一彆,少說也得兩三個月,奈何他一要靠近,沈勳就冷著臉,明晃晃地大聲清嗓子。
陸執一言不發,到最後,硬是連人的手都沒摸一下子就分了開。
旁人瞧在眼裡,皆忍俊不禁。
未曾想到,他主也有今日...
午陽耀眼,風吹平野搖翠竹,兩方人馬分道揚鑣,烈陽將眾人與車馬鍍上了一層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