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箏抬眼看向電梯旁邊裝飾用的反光石壁,同賀潯的目光對上。
“不用。”黎月箏拒絕得乾脆,她話極少,聲音很清,像冬日化開的雪水,乾淨微涼。
又是幾秒沉寂,賀潯低眉。他像是才記起來要往前走兩步,徑直站到黎月箏身邊,目光側過去,停在她身上幾秒,“黎小姐看起來和那位感情很好。”
聲線冷磁,像在冬日裡潑了杯冰水。
乍一聽,有些沒頭沒尾。
“倒是比從前多了幾分人情。”
賀潯唇邊的笑意有些生冷,怎麼聽都不像誇獎。
“嗯。”黎月箏沒看他,目光平視,隔了幾秒才回答,“是挺好的。”
也不知道是在應他哪句話。
下一刻,電梯到達,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去。
黎月箏靠後站著,賀潯站在中間靠前的位置。
電梯往下降,數字也在變化,直到慢慢停在了某一層,應該是有員工要上來。
想著這會兒應該是電梯高峰期,黎月箏主動往角落退。可突然,在電梯門開的前幾秒,貼著耳邊傳來道沉冷的話聲。
“並不提前知道是你。”賀潯沒回頭,不過對誰說的顯而易見。
尾音剛落,電梯門開啟,門口烏泱泱的一眾賀氏的員工,隻是吵嚷和歡笑的聲音在看到電梯內光景時戛然而止。
對於在這裡見到剛回國的賀潯,眾人上電梯的腳步有些遲疑,於是一窩蜂堵在門口,進退兩難的樣子委實有些滑稽。
還是賀潯往後退了兩步,剛好站到黎月箏身側,前麵的位置空出來,意思不言而喻。
擁擠的午休員工終究還是擠了進來,不過仍舊有心顧慮著,並不敢往賀潯身邊多靠,相對封閉的空間一時間鴉雀無聲。
今日京市的溫度持續降低,路邊的下水口都結了冰。不過賀氏大樓的暖氣開得很足,彆說室內溫暖如春,就連電梯間也沒什麼冷意。
可此刻,異常沉寂的電梯卻總讓人感覺冷颼颼的,幾十層的樓,甚至沒一個人拿出手機來打發下時間。
電梯又挨著停了幾層,員工們的表情大同小異。多是輕鬆的笑臉在電梯門開的瞬間就收了起來,尷尬猶豫幾秒,然後再硬著頭皮上去。
黎月箏的手臂幾乎和賀潯的衣袖相貼,冬天的衣料厚,偶爾摩擦出聲音,接觸似乎有了實感。
下斂的眼皮隱藏餘光,黎月箏的右手掌心扣在左手腕骨上,看似等待電梯下行,腦子裡回想的卻是方才賀潯的那句話。
並不提前知道是你。
黎月箏後知後覺賀潯的意思。
並不提前知道是你,所以不是為了你才接受采訪。
並不提前知道是你,如果提前知曉,就不會接受這次專訪。
想法在黎月箏腦中一閃而過,很快便消失不見。這兩種理解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於黎月箏而言差彆其實並不大。
總歸是劃清界限的話術罷了,最終目的傳達清楚便好,其餘猜想都是冗餘。
不過老實說,相比當初那樣難看的收場,如今賀潯能拖到采訪結束才挑明,也算是個體麵人了。
這樣的狀態對她來說倒是再好不過,不徹底攤牌不過分佯裝,像是個初識的合作夥伴。
也是,十年的時間能過濾的東西太多,該忘的不該忘的也都儘數變得模糊。
短暫下行的幾分鐘裡,稱不上多從容,但到底也不算是煎熬。
不多時,電梯行至一層。
黎月箏沒有再次和賀潯打招呼的打算,隨著人潮便快步走了出去。
至於賀潯,他並不顯多少急色,隻是在大家一湧而出的時候無聲側了眼。視線裡的人很快消失在轉角,沒有絲毫停頓。
直到再看不到分毫,緩緩收回視線。
此時的公司大廳一層人算不上少,黎月箏有意加快了速度,埋頭穿越人群,自是沒有聽到周圍人的低語。
更沒注意到,同一趟電梯下樓的賀氏員工各個如蒙大赦。
“剛才一開門看到賀總我大氣兒都沒敢多喘!”
“今天什麼情況,這個點兒在這兒遇上他。”
“賀總不是有專屬電梯嗎,怎麼今天突然坐員工電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