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決定得很快。
就這樣,賀潯提前半年回國。
如果他不成為賀氏的賀總,他可能不會收到《周郵》的采訪邀約。
如果他不選擇主動出現在媒體麵前,他可能不會看到這篇文章。
賀潯用了十年的努力,換一個和黎月箏重逢的機會。
他用再簡單不過的幾句話講完了這個故事,偶然,巧合,誤打誤撞。
可黎月箏也明白,這些他口中輕鬆說出來的陰差陽錯,都是他一年又一年拚命爭來的。
心海泛起一陣陣無法消止的波浪,洶湧撞擊胸腔。深夜時分,黎月箏突然有點衝動。
“賀潯。”黎月箏叫他的名字,“你困不困?”
冷不丁的一聲問話,讓賀潯沒反應過來,“不困,怎麼了?”
得到回到,黎月箏翻了個身趴在他身上,眼睛晶亮,“我們去看日出好不好?”
賀潯深深注視著她,眼尾緩緩漾出笑意,也沒問這突如其來的想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點頭應答:“好。”
無論什麼時候,賀潯總是千方百計順她心意。
他們去的是京西東郊的景靈山,天還是黑的,通往山頂的纜車還沒開。
黎月箏和賀潯是步行上去的,中途沒停,到達山頂的時候,天邊隱約泛起一陣天光。
這個點的景靈山山頂溫度不高,山風吹過來,還有些微微的涼意。山頂有很大一處觀景平台,抬頭是空曠的天空,低眉是茂密繁盛的樹叢,和隱約可見的城市輪廓。
白透的月牙還未完全退場,悠悠掛在天邊,等待太陽的冒出。
黎月箏走到觀景台邊緣,手肘撐住玻璃圍欄,深深吸了口氣。沁涼的風灌入胸腔,喉管都是涼意。
山風吹過她的發絲,墨水般向她身後潑灑。
賀潯站在她身側,笑著看向她,“怎麼突然想來看日出。”
聞聲,黎月箏回過頭,同他四目相視。
那雙眼睛幽深的像海,隻黎月箏一個人全部占據。黎月箏唇邊升起一個弧度,溫聲道:“因為想看一次天亮的樣子。”
那年苦苦在樹林裡等待的天亮,還有無數次噩夢中渴求的天亮。
話音落下,賀潯沒應聲,隻是看著她,沉默地,深切地注視。
山風微涼,吹卷過雲絲,剝開太陽的影子。
黎月箏垂落在身側的手觸碰賀潯的指尖,緩緩貼過指骨,而後和他緊緊牽在一起。
薄霧彌漫的清晨,鳥啼清淺,山風蕩漾。眼前變化得很快,淡青色的天空漸漸白透,月牙也不見蹤影。
第一絲日光破開黑暗,像是刺穿一道口子,慢慢溢散出更多光線。
破曉時分,沉重的夜幕隱退在山巒之後。
朝陽卷著雲霞而來,晨霧也被染成明黃色,周圍漸漸清晰起來。
這是黎月箏和賀潯都期待的黎明,終於跌跌撞撞地來到了眼前。
日光照耀下,暖色迎人,黎月箏眯了下眼睛,頭發突然被人輕攏住。
一偏頭,是賀潯正拿著根皮筋綁她的頭發。他動作不太熟練,不過力道極其輕緩,沒有扯痛她分毫。
黎月箏意外,“你出門還帶這個?”
淺淺繞了兩圈,賀潯對上她視線,無奈道:“我用這個做什麼,還不是因為你。”
“嗯…”黎月箏看他一眼。
陽光下,賀潯的輪廓似乎也沾染了層光暈,頭發被風微微吹動。此刻,那雙生得涼薄的眉眼卻氤氳著格外柔和的目光。
他問:“看到天亮了嗎。”
黎月箏笑著點頭,“嗯。”
看見黎月箏的唇邊弧度,賀潯也不由得彎了唇。
晨光中,他們相視著笑出來。
片刻,他們不約而同有了動作。
一個抬頭,一個垂首,吻住對方的唇。
四周山風過耳,樹海起伏。旭日跳出,光芒揮灑遙遠天際。
至此,太陽完全升起。
一路跌跌撞撞,好在苦儘甘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