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二章
忍足侑士在請假的日子結束前, 再次來醫院探望了金木研。
對於自己弟弟怎麼又變回黑發的事情,他選擇性無視了,不想去深入挖掘。研的身體沒有事情,管他喜歡白發還是黑發……隻要人是正常的就可以了。
忍足侑士辛酸地發現自己的要求真的很低。
弟弟以前乖巧得像個小天使,讓他既放心又擔心對方沒長大,會被人欺負。但是自從上大學了,弟弟一直沒出現的叛逆期似乎就來了,而且還不是那種明麵上的叛逆期, 是那種默默在心底發生變化,本質上翻天覆地變化的類型。
“研, 有事情就打電話給我, 不要報喜不報憂。”
“嗯。”
金木研坐在病床上蔫耷耷的。
他的頭發還是黑色的, 但是人已經不是那種瘋瘋癲癲的狀態。
“你和月山學長的事情……”忍足侑士有點難以啟齒, 但最終還是說出了思來想去後的決定, “我暫時沒有告訴爸爸媽媽,一切等你成年後再說。”
金木研機械性地應道:“嗯……”
忍足侑士憂心忡忡道:“你既然知道他的意思, 在某些方麵注意防備他。”
金木研:“嗯……”
忍足侑士被他幾個“嗯”弄得哭笑不得,揉亂金木研的頭發。
忽然他發現黑發後的手感好多了。
“你的染發劑牌子不錯啊。”
“嗯……”
“研,你再這麼對快要走了的哥哥說話,哥哥會傷心的。”
“一路……順風……”
“我是坐飛機。”
“啊?”
金木研用茫然而恍惚的目光看著他,看得忍足侑士心都軟了。
忍足侑士擁抱了一下他坐在病床上精神不濟的弟弟, “希望我下次回來的時候, 研已經成長到不會受傷的地步了, 讓哥哥能夠徹底放下心。”
金木研的頭輕輕靠上去, 貼著青年的肩膀。
“我會……努力……”
他的語言中樞出了問題,容易詞不達意,導致每個字都吐得很費力,怕說錯話。
可是他稍稍放鬆一下,嘴裡就多出了一個不該有的詞。
“……不死。”
連起來一句話就是【我會努力不死】。
忍足侑士死魚眼,對弟弟咬牙切齒道:“研,你對自己的要求可以高一點!”
金木研心虛地移開目光,不,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好在臨時鬨出來的是小問題,金木研沒有再說什麼危險性的發言,忍足侑士寬宏大量地原諒了弟弟的口誤。他把自己的慰問品擺在桌子上,叮囑弟弟記得吃,然後他就沒給弟弟壓力地走了,充分體現出一個成年人對家人的尊重。
這一走,大概要再隔兩個月才能見麵,年底的除夕必然是一家人一起度過。
金木研在重新變得安靜的病房裡發呆。
另一張病床上,被他忽略的鈴屋什造從被子下露出頭,沒有偷聽的心虛感。
“你怎麼好像被打傻了?”
“……”
“有馬先生把你打得很嚴重?我沒在你身上看到很多外傷啊。”
“……”
金木研慢慢躺下,拉上被子,不想說話。
他能說什麼?在你逃走後,他被有馬先生打得腦漿都要從眼眶裡流出來了嗎?
忍足侑士走了之後,有意無意避著他的月山習在樓下的自動售賣機前站著,考慮著買什麼咖啡比較好。在這個時候,古董咖啡廳那邊的霧島董香的電話來了。
他單手接聽電話,空閒的手指點著咖啡的按鈕。
“咚”的一聲,一瓶咖啡掉落。
月山習彎腰撿起咖啡,走到一旁沒有人的地方聊了起來,“下午好,霧島小姐。”
“美食家,你和金木研方便一起來古董這邊嗎?”
“霧島小姐,目前不方便。”
“金木研還沒有恢複?”
霧島董香轉頭去看恢複正常,正趴在桌子上的神代利世。
對方就像是把幾天來的雞血都打乾淨了,此時有氣無力的,連食物也吃不下去。
月山習歎道:“金木需要休養,你們有什麼事情直接對我說吧。”
霧島董香很猶豫地說道:“利世的父親想見你們。”
月山習詫異:“利世的父親?”
“是養父,對方叫神代叉榮。”霧島董香話已經說出口,乾脆攤開來,“你也知道利世前幾天瘋了,她說了一些你估計不想知道的事情,現在利世的養父聽說了你們的感情糾紛問題,表示想要見一見兩位當事者,來不來隨你們,反正你們也躲不開這件事。”
月山習暗罵神代利世這個麻煩精,瘋了還能找事。
“我知道了,晚上就去。”
“啊,你打算一個人來?看在以前一起找利世的情分上,我提醒你最好彆一個人來。”
“霧島小姐,我不會懼怕一個失敗者的父親。”
月山習諷刺完了神代利世,神清氣爽地關上手機,折返回去找病房裡的金木了。
金木研此時還沒有睡著,聽到開門的聲音睜開一絲眼縫。
月山習看見他要睡覺,快步走去拉好窗簾。房間裡的光線沒那麼刺眼了,金木研異常清澈的左眼才敢完全睜開,剛修複好沒多久的左眼十分脆弱,猶如新生兒的眼睛,在沒有完全適應這個世界前受不了太強烈的光線刺激。
鈴屋什造有意見了,鬨著說道:“白天不要拉窗簾!”
這是他讓護士拉開的簾子。
月山習不鹹不淡道:“鈴屋君,金木要睡了,麻煩你也好好休息。”
鈴屋什造氣悶。
在這間病房裡,鈴屋什造毫無人權,月山習拉來一張椅子,在金木研的病床旁坐下。然後他拿起床頭櫃上擺著的,準備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下看打發時間。
今天是周二,十月二十二日。
金木研看著時而書籍,時而麵向他的月山習,困意上湧。
月山習注意到他的行為,“翻書的聲音會打擾到你嗎?”
金木研閉上眼,“不會。”
月山習笑了笑,等了一會兒,他再次看見金木研睡在枕頭上的側顏。
黑發的少年睡著的時候,空氣都靜謐下來。
真好看。
月山習再去看手中本來買給金木的《致卡夫卡》,裡麵描述的是一個青年某一天突然變成毒蟲,然後再也無法吃新鮮食物,隻能吃過期的起司的故事。
這是高槻泉的第一本書。
他不清楚金木為何喜歡這本書,永近英良告訴他,金木還是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第一次看見這本書就深深地喜歡上了。對方在跑去上課前委托他一個重任,希望他能夠在那些可怕的裡找出金木到底在喜歡什麼,這是永近英良一直以來沒能弄清楚的事情。
因為,永近英良表示特彆不喜歡看恐怖!
金木研向他安利了無數次,永近英良十動然拒,堅持不去看那些高槻泉的心靈毒雞湯。
【毒蟲嗎……】
月山習思索著書籍的內涵,假如作者是那個獨眼之梟,那麼毒蟲就極有可能暗喻著喰種了。
毒蟲的食物是過期的起司。
喰種的食物便是人肉了。
一個平時能吃正常食物,有朝一日突然無法吃的青年?
月山習微驚,看了一眼睡著的金木,感覺書籍就像是在描述一個獨眼喰種。
從金木研在上大學之前,查不到任何捕食跡象的情況來看,對方不是沒能覺醒喰種的本能便是強行壓抑了本能。所以在釋放了喰種一麵的本能後,金木研饑餓到了瘋狂,普通人的食物無法滿足他,他隻能匍匐在神代利世的身體上進食。
書籍如同在影射著金木研身上可能發生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