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這個晚上注定了知情者無法入眠。
和修常吉站在一排閃著燈的儀器前, 專門為和修家服務的喰種醫生摘下口罩,彎腰對這位關注結果的老者說道:“是天生獨眼。”
半夜趕到和修邸,喰種醫生也沒想到會碰到一個真正的獨眼喰種!
這可是喰種世界的傳說!
人類基因與喰種基因的完美融合,神奇而迷人的生命。
想到這個獨眼喰種可以用來研究,他緊張而興奮地建議道:“我們已經采集了他的血液和骨髓,接下來可以把他的赫包挖出來——”
喰種醫生的話戛然而止,脖子上的頭顱已經消失。
血流如注!
身體往後倒去。
和修常吉摘下他的頭,把這個無用的東西一甩, 砸在了牆壁上。
堅硬的頭骨如西瓜般輕易粉碎。
他收回羽織衣袖下蒼老的手,像是觸碰了一個垃圾一樣厭惡, 冷聲說道:“我隻讓你們檢查他是否是天生獨眼, 誰允許你們擅作主張了。”
察覺到和修常吉的怒意, 其他圍著儀器忙碌的研究人員頓時噤若寒蟬。
“……”
他們有點弄不明白家主的態度。
以前不是和修家主要求他們研究獨眼喰種嗎?
好不容易才有了實驗品……
和修常吉沒有和外人說家族秘密的癖好, 雙手負於身後, 往金木研所在的地方走去。他的腳步緩慢而鄭重,木屐在地麵上踏出古老的韻味, “隻允許留下一份血液和骨髓的樣本,其餘全部銷毀。”
“是、是!”
得到許可,那些研究人員慌張地點頭應是,馬不停蹄地去銷毀多餘的東西。
隻是在觸碰到血液樣本的時候,他們的臉上都多出心痛的表情, 像是把本該收藏在國家博物館裡的最珍貴的寶物當作垃圾丟掉。
那樣的氣味……終其一生也難尋。
獨眼啊。
他們在v組織的監視下, 眼睜睜地看著血液流入了廢水池。
整個外宅的地下一層都被改造成了研究所, 用於幫和修家處理一些不能見光的事情, 而這一次,研究所的使命便是監/禁著被抓捕回來的獨眼蜈蚣。
門無聲地打開,金木研在病床上蜷縮的身體微僵,抬頭看向門口。
不遠處站著一位熟悉又陌生的和服老者。
熟悉的是對方的身份。
陌生的是對方看著自己的目光。
金木研的身體虛弱異常,全靠rc細胞維持生命,他本能的往後退,有一種說不出的危機感和恐懼在他的心底叫囂。他想要找到安全的地方,然而這麼一動,手腕一痛,手腳處的庫因克鐐銬限製了他的移動。
他的身體幾乎是被綁在了病床上,身上僅穿著一件白色的病號服。
在病床邊,還有一支注射完藥物的針管。
如同囚犯。
和修常吉皺了皺眉,走上前親自為他解開這些東西。
不需要鑰匙,他枯瘦的手指輕輕一掰,庫因克鐐銬就全部斷裂。這樣的舉動讓金木研的瞳孔緊縮,壓下了本能的反抗,記起對方喰種的身份。
“總議長……”
“……”
和修常吉看著他,這是一個滿臉戒備的黑發少年。
在來看望金木研之前,和修常吉已經用最短的時間看完了金木研的生平信息。與獨眼蜈蚣那少得可憐的情報不同,金木研在人類社會生活了十九年,從小到大的生活經曆都有跡可循,完完整整地陳列在案。
這些經曆裡,包括對方何時失去親人,在學校期間取得了哪些成就,又在之後如何從東大首席生轉變為g的準特等搜查官。
四歲喪父,十歲喪母,從小寄人籬下。
假如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孤兒,和修常吉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更彆說憐憫心這種對他來說無用的東西。
問題是經曆了這些的居然是一個天生的獨眼喰種!
這是和修家的獨眼啊!
和修常吉的麵色冷漠,思慮很久後,沙啞而緩慢地說道:“你父親隱瞞了你的存在,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不然我早就可以接你回和修家了。”
父親?
金木研被這個詞動搖了心神,又強行摒棄親情的影響。
“他是和修家的人嗎?”
“是的。”
通過和修常吉的口述,金木研終於明白了讓自己困惑的身世。
“我父親和修吉雨是上一任g總議長,除了我之外,我還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弟弟。”和修常吉沒有從金木研那邊說起,而是先說出自己的家庭背景,“我當上和修家主後,我弟弟就替我管理分家,他後來也有不少子嗣,其中喰種的後代有了利世,而半人類的後代有了你。”
金木研的眼神怔愣,這就是利世小姐和他的血緣關係這麼近的由來嗎?
他的大腦沒有任何時候如此時一樣安靜。
全神貫注地聽對方說話。
和修常吉說道:“不知道利世有沒有和你說過這些,你父親是一個半人類,他身上流著喰種與人類的血,但是沒有赫子,能夠像人類那樣正常進食,唯一的缺陷是壽命短暫。”
“原本所有半人類都要居住在白日庭,接受白日庭的教育,畢業後加入v組織或者g,你父親卻是一個例外。”
“我不知道我那個弟弟是怎麼想的,他讓自己的半人類後代去了外邊的世界生活,還偽造了他的身份資料,允許對方和一個普通人結婚生子。”
說到這裡,和修常吉的語氣淡淡,分不出喜怒。
當注意到金木研臉上的專注時,他對那個半人類的不喜都消失一空——沒有金木研半人類的父親,就沒有金木研。
姑且原諒那人的知情不報。
和修常吉忽略死人的問題,提起另一件事:“我給你檢查了身體,你在喰種狀態下嚴重營養不良,你的父母沒有告訴過你,你是獨眼喰種嗎?”
金木研的大腦一懵。
營養不良?
一個月隻吃一次東西有這麼嚴重嗎?
“我不知道……”金木研低聲喃語,“沒有人告訴我這些事情。”
和修常吉敏銳地發覺有古怪,誘導性地詢問:“你以前沒有很饑餓的時候嗎?你隻要陷入饑餓狀態,本能會驅使你去吃東西。”
金木研謹慎地搖頭。
和修常吉冷不丁地問道:“你小時候覺得最好吃的是什麼東西?”
金木研在虛弱狀態,左眼不受控製地變成了赫眼。
豔得殘忍。
仿佛訴說著數不儘的瘋狂。
和修常吉的眼皮跳了跳,忽然發現對方抱住頭,嘴裡說出了一句斷斷續續的話:“……爸爸做的……排骨……媽媽做的漢堡……”
金木研蒼白的臉上陡然多出一抹恐懼。
比被抓還恐懼。
他意識到了這個老者的意思——那些好吃的東西有問題。
不止是四歲前吃的排骨,還有後麵的……
生活中好吃的漢堡有很多,為什麼一定是媽媽做的漢堡最好吃?是記憶的美化,還是那些東西不是什麼正常的肉?
“不可能!不可能啊——”
“我沒有吃過人肉,我沒有吃過!漢堡肉是豬肉做的——媽媽是個普通人,不可能給我這種食物,他們拿不到的——”
金木研神經質地否認這些事情,手指摳著頭皮。
和修常吉扣住他抓頭皮的手。
“為什麼拿不到?”
“你父親認識v那邊的人,你母親兼職多種工作,其中一個兼職工作就和醫院有關,後來她被醫院開除了,不得不去靠洗碗和折花來維持生活。”
和修常吉的話打碎了他的自欺欺人。
撕開平凡的假象,金木研的童年絕對是吃過人肉的,否則活不下來。
“隻是人肉而已,你在介懷什麼?”和修常吉不太明白現在年輕人的心思,“你母親在生下你的時候肯定也進食過大量人肉,獨眼喰種需要人肉作為營養,否則你的身體就會一直虛弱下去,直到死亡。”
“隻是……人肉……而……已……”
金木研破碎地重複對方的話。
這不是什麼“而已”的事情,這是他根本不想去觸碰的事情!
他是人類?
還是喰種?
他的一生中有多少年是在吃彆的食物,食人長大……
他的父母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
金木研不敢想象下去,頭痛欲裂,可是老者死死地抓著他的手,不允許他做出自殘的行為。和修常吉不給他逃避自己過去的機會,“告訴我,你記不記得你父親在去世之前對你做過什麼事情?”
和修常吉閱人無數,不相信獨眼喰種可以獨自挨餓這麼久。
要是饑餓可以靠忍耐度過,也就不會有那麼多餓到發瘋去襲擊人的喰種了。再加上半人類的壽命有限,金木研的父親肯定會著手準備後麵的事情。
一定有彆的問題。
“爸爸去世前……”金木研在他的話下記憶混亂,四歲前的很多事情都模糊了,“四歲時……好像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