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角翹起,手掌放到腹部,掌心下是一個靠在懷裡的小腦袋。
此刻,仿佛想到了開心的事情。
“也算是……小小的報複到……你……了……”
“……呐……”
“……爸……爸……”
過了半晌,倉庫裡寂靜無聲。
僅隔了十分鐘,一道穿戴著禮帽與黑大衣,如同黑暗中的幽靈的身影匆匆趕來。他按照女兒給的不明確地址,去了好幾個地方,闖過戒嚴的範圍,終於沿著一點點血的味道找到了獨眼之梟的下落。
芳村功善走到倉庫門口,看著裡麵低頭坐在那裡的綠發女子,雙眼變得呆滯起來,這些年日漸蒼老的臉上失去了一切表情。
他沒有跌跌撞撞,沒有驚慌失措,而是步伐極慢地走了進去。
每一步都仿佛拷問著他的靈魂。
“艾特……?”
“艾特……我來了,爸爸來找你了……”
芳村功善儘量維持著溫和的麵色,那是董香和幾個人類的女孩都說過的慈祥。
她們說這樣的自己會像是一位很好的父親。
到了綠發女子麵前,芳村功善摘下帽子,放到地上。他的雙膝跪下,右手顫抖地托起女兒被割裂了半個脖頸的頭顱,想要看到對方等他的時候假裝沉睡,然後突然嚇自己一跳的模樣。
可是,他看到的卻是芳村艾特失去生機的麵孔。
往日在雜誌與新聞上看到的容顏,沾滿了血跡,蒼白一片,雙眸垂下。
驕傲了一世的赫眼黯淡如灰塵。
“……”
芳村功善的眼角睜得發痛,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
年近六十,卻蒼老得猶如七十歲老人的昔日“清掃人”仿佛變成了一個普通人,在注視著女兒一會兒後,發出了痛哭聲。
“艾特……艾特!”
“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女兒啊啊啊——”
二十九年未能相見,他失去了參與對方人生中每一次成長的機會。
他沒能聽過她叫爸爸,不明白她所受的苦難,不知道她出版第一本書時是否有喜悅……但是他沒有放棄過希望,守著自己經營的淨土,每日擦拭著那支古董杯子,一直期盼著女兒能有一天走進店裡。
他希望……女兒能夠喜歡自己給她的家。
然而再一次的見麵,他等到的是芳村艾特在孤獨與傷痕下,靜坐死去的結果。
這對一個父親來說是多麼慘痛的打擊啊!
芳村功善幾乎要死在這樣的畫麵下,胸口的心臟都仿佛停止了跳動,雙目流淚,支撐著他走過黑暗歲月的信念一瞬間破滅。
他對不起尤娜,也對不起他們唯一的女兒……
從未給她們帶來幸福……
他自以為是的保護,令他遠離了女兒,沒有讓她體會過一天家人的溫暖。
“艾特……我知道你恨我……”
“是我沒有用,無法保護你,給不了你一個家……”
“艾特……”
“艾特……爸爸來了啊……”
芳村功善的背部佝僂得完全抬不起來,把渾身血汙的芳村艾特擁入懷裡。這對父女第一次的擁抱,竟然是在彆離之中達成。
突然。
芳村功善在絕望悲痛的情緒下,感覺到女兒懷裡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活物?
艾特藏了東西嗎……
他的視線下移,掀開了女兒身上破損的披風。
綠發女子穿著染血的白色連衣裙,雙腿斜歪地屈坐,膝蓋上儘是傷口,一個依偎在對方懷裡的孩子,陡然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
孩子為寒冬的冷氣瑟縮少許,蜷縮得更厲害,汲取著女子身上殘留的體溫。
感覺到他人的目光——
幼小得可憐的孩子小臉沾著血,一隻美麗的赫眼倒映著世間。
“這……”
芳村功善第二次失去聲音,被震驚得駭然。
天生……獨眼……
人類與喰種之間稱得上“奇跡”的結晶,打破了黑白界限的血脈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猶如曆史重現在他的見證下發生了一遍。
能夠讓艾特拚死也要保護的孩子……自然隻能是……她的孩子……
過了片刻。
白發的芳村功善輕輕抱起孩子,而孩子的小手揪著母親的裙子,不願鬆開手。他隻能噙著淚水,沒有去分開孩子對母親的依戀,手掌包裹起孩子的小手。
柔軟而細膩的皮膚,正是本該嬌生慣養長大的孩子應該有的。
半晌,更多的哽咽與悲痛都被他咽下。
“我這就帶你們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