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看見這一幕的薄遠洲也有些怔愣。
等沅雀徹底爬上了椅子,擠在薄尋旁邊坐好時,終於把小身子挪了回來,用小手手搭上電腦桌,好奇地睜大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著電腦屏幕,“爸爸?”
小奶團子見過電腦,是看見薄遠洲在車上用筆記本處理公務的時候,可是他還不知道原來爸爸也能出現在電腦裡。
幼崽的聲音又軟又甜,一聽便讓人心化了,薄遠洲現在臉上隻剩下一片柔和,畢生所有的溫柔大概都在對待這隻小奶團子上了,“雀雀乖,在家裡開不開心?”
沅雀連忙乖乖點頭,又問:“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吖?”
薄遠洲努力地試圖想了個能從繁忙工作中擠出來的確切時間,不至於讓小奶團子失望,“爸爸過兩天就回來。”
一大一小一問一答,比親父子更像親父子。
薄尋覺得自己或許本應該生氣的,但是被軟乎乎的小奶團子擠在身邊,他好像就生不起氣來了。視線也隻落在沅雀身上,低頭看著小奶團子毛茸茸的頭頂,時不時用手撥動幾根軟乎乎的呆毛。
薄家親戚說過的那些刻薄的譏諷在他的腦子裡響起,說什麼私生子會討好人,說什麼鳩占鵲巢。
可是理智好像和情緒是在兩條並行的線,他現在想要冷著臉對沅雀,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沅雀並不知道薄尋在想什麼,和好幾天沒見的新認的人類爸爸打過招呼,小奶團子就往旁邊一撲抱住哥哥的胳膊,奶聲奶氣對屏幕裡的薄遠洲說道:“爸爸,雀雀今天去哥哥的學校噠!”
薄遠洲聽見這話有些驚訝,他隻聽管家說了一句薄尋今天在學校受傷了便冷著臉掛了電話,卻沒料到沅雀也跟著去了學校。
想到薄尋大概和其他同學打架了,而沅雀有可能在場,薄遠洲心頭一緊,忙問:“雀雀也去學校了?有沒有受傷?”
沅雀點點頭又搖搖頭,小腦袋瓜十分忙碌。不過很快就想起自己要跟爸爸“告狀”,連忙用小手手揮舞拳頭,一臉小氣憤,“哥哥被大壞蛋欺負噠!大壞蛋好壞噠!”
薄遠洲一愣,他的視線掃過自己的兒子,從薄尋那張冷淡的臉上來看,實在看不出有任何“被彆人欺負”的可能。
管家彙報薄尋受了小傷時,薄遠洲第一時間就認定薄尋和人打架了。至於薄尋單方麵被欺負?薄遠洲覺得不太存在這種可能。
薄尋從小學的拳擊、跆拳道,現在的擊劍都不是擺設。
況且去年中秋還出了薄尋把薄露露的兒子胳膊打折的事情,雖然是無關緊要的親戚,但薄遠洲還是有些生氣薄尋的“無法無天”。
剛剛正要“教育”一下薄尋,結果還沒正式開始,便夭折在沅雀的小奶音中。
薄遠洲並沒太把沅雀的話放在心上,小奶團子年歲小,小孩子看事情很主觀,經常弄不清情況。但薄遠洲還是順口哄著小奶團子,“哥哥被壞蛋欺負了?”
薄尋沒有忽略薄遠洲眼眸裡那一絲不信任,他輕笑一聲,垂下眸子繼續撥弄小奶團子的呆毛。
這聲略帶嘲諷的輕笑瞬間傳進了薄遠洲的耳朵裡,薄遠洲也蹙起眉,眼看父子倆再一次要起衝突,沅雀的小奶音卻又響了起來。
“是噠!”沅雀一張小臉全是氣憤,揮舞著小拳頭看起來恨不得打“大壞蛋”一頓,“大壞蛋可壞噠!雀雀討厭大壞蛋!”
然而薄遠洲並不認為學校裡真有什麼能欺負到薄尋的人,如果是兩個人打架,以薄尋的力氣和身手大概也不會落任何同齡同學下風。
薄遠洲早已經用以往的偏見在心裡給兒子定了罪,隨口套三歲幼崽的話,“是誰先動的手打架?”
沅雀一臉的小氣憤變成茫然,不解地用小手手撓了撓小腦袋瓜,怎麼感覺爸爸說話奇奇怪怪噠?
小奶團子想了半天也沒有得出答案,隻能放下小手手,繼續對爸爸說道:“哥哥不是故意打架噠!是大壞蛋罵哥哥,哥哥才和大壞蛋打架噠!”
旁邊神遊天外撥弄著小奶團子呆毛的薄尋一愣:幼崽的邏輯意外的挺好?
薄遠洲了然,他沒猜錯,是薄尋先動的手。
不過幼崽在的場合,不適合再提這麼嚴肅的事情,所以薄遠洲轉移話題,“雀雀今天玩……”
小奶團子卻好像聽得雲裡霧裡,在原地發了半天呆,等薄遠洲叫了幾聲“雀雀”後,才連忙又扒上書桌,把話題扭了回去,“大壞蛋罵哥哥,哥哥才和大壞蛋打架噠!”
薄尋正撥動呆毛的手忽然一頓。
薄遠洲以為是自己剛剛的話題轉得太快,幼崽還沒反應過來,隻好又回應:“是這樣嗎?好,爸爸知道了。”
沅雀鼓起白嫩嫩的小臉蛋,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是出於一隻小山雀的直覺,他總覺得爸爸不知道吖!
沅雀趴在書桌上,努力往前探著小腦袋瓜,好像要把自己探進電腦屏幕裡。
幼崽的小奶音十分固執:“爸爸,是大壞蛋罵哥哥,哥哥才和大壞蛋打架噠!”
幼崽已經是第三次說這句話了,再遲鈍的人也能覺得有些古怪。
薄尋想起去學校和回來的車上,小奶團子總要叨咕碎碎念一路,翻來覆去也就幾句話,像個小傻子。
而薄遠洲難得因為幼崽的反應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回答有沒有什麼問題,好像也找不出來問題。
雖然被幼崽一直翻來覆去嘀咕同一句話,可是麵對沅雀時薄遠洲卻十分有耐心,被浪費了時間臉上也不見不耐煩的神情,隻是更認真地盯著幼崽,問:“雀雀怎麼一直說這句話?”
沅雀小奶音理所當然:“因為爸爸不知道吖!”
“爸爸知……”
薄遠洲突然愣了一下,轉而沉默了下來。
沅雀好像清楚他心裡的想法一樣,長睫毛一撲一撲,圓溜溜的瞳仁清澈見底,“爸爸,是大壞蛋罵哥哥,哥哥才和大壞蛋打架噠。”
第四次再說,連薄尋也懂了。
他原本以為小奶團子隻是愛翻來倒去嘀咕,就和愛翻來倒去用小奶音唱著跑掉的自創兒歌一樣。可是幼崽第四次說這句話,薄尋終於明白過來,幼崽好像是……在給他打抱不平?
閃過這個念頭的同時,一股暖流忽然湧入薄尋的心裡,他愣愣地看著小奶團子,有些發怔。
而薄遠洲在沅雀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中,終於肯靜下心來仔細聽沅雀的話。
麵對幼崽那雙清澈見底的瞳仁,薄遠洲沉默了下來。自己錯怪薄尋了嗎?在沅雀看來,是那個“大壞蛋”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