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捏著手機,餘光掃了一眼四周,後背一涼,表情裂開。
這回複看起來跟鬼故事似的,明明兩個人的擼串兒,哪兒他媽冒出來四個?
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蘇斂是在胡扯幫他擋桃花,憑空捏造無中生友。
想問原因,披著馬甲又開不了口,不上不下,還得乖巧回複。
芋泥波波小可愛:【好吧,祝你們都幸福TAT】
發完信息,盯著蘇斂還在單手滑動屏幕,他心虛岔開話題:“怎麼拿著手機就不放,不會你那前女友看到優美的視頻,跑來求複合吧?”
啪嗒一聲,串兒落回湯鍋裡,濺起一小灘紅油。
剛幫人斬了桃花,蘇斂尷尬地扯了張紙巾,慢條斯理擦手上的油:“我是在回那個賬號。你不也按了一晚上鍵盤,有迷妹來找你告白了?”
池妄被反將一軍,一時語塞。
要是平時,他絕對大大方方把屏幕往桌麵上一擱,看,隨便看。
但現在頂著芋泥波波小馬甲,這要坦白,就是雙人社死加車裂。
他快速退出賬號登陸,眼不見心不煩。
接著張口瞎扯:“跟我告白的女生多了去,可惜哥不在意。女人隻會影響我拔刀,不,應該是賺錢的速度。”
蘇斂低頭喝了口水,感覺一股涼氣從嗓子眼裡滑下去,很是清爽。
緩了幾秒,才輕輕嘖了一聲:“鋼鐵直男。”
“不是,談戀愛有那麼開心麼?”池妄手指撐著額角,慢吞吞發問。
蘇斂怔神,含糊其辭說:“就那樣吧,確實沒什麼意思。”
手心裡捏著冰涼的汽水,外層玻璃上起了一層薄霧又凝成水珠,弄得手上濕漉漉的。
水滴順著指尖滑下去,蘇斂盯著那顆珠子,恍惚間想起第一次跟池妄見麵的時候。
那人把他從天台上拉下來,兩個半大不小的青年半蹲在醫院的走廊裡,無聲對望。
池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有些無措地抓亂頭發,小年輕也是頭一回碰到這種事兒,表麵淡定,心裡慌張。想了半天,起身從自動販賣機裡買了瓶橘子味的汽水,直直地塞進他手裡。
很涼,帶著冰櫃裡的低溫,也是跟現在一樣手心潮濕。
“喝點兒甜的,心情會好很多。”當時的池妄這樣安慰道。
蘇斂在他的注視下,仰頭猛地喝了大半瓶,可能糖精過多,甜得要命。
什麼牌子的汽水已經不記得,隻記得那人站在跟前,微微彎腰,伸手揉了揉他的頭:“以後彆做傻事,你要是真沒人管,池哥管你。”
“彆說這種話,沒勁。”
“真的,池哥說到做到。”
連彼此全名都不知道,不過是匆匆一麵,這人就應允了這樣的話,也不知道是誰比較傻。
蘇斂嗤笑了一聲,回過神來,發現手心已經濕透。
見人發呆,池妄想起上次食堂的對話,慢吞吞回了一句:“也是,畢竟你前任給你帶來的體驗不大好,沒讓你享受到戀愛的快樂。”
“他……除了言而無信,其實挺好的。”蘇斂鬆開玻璃瓶,把手上的水漬擦乾,“吃飽了,回去吧。”
池妄點頭,起身結賬。亂七八糟一算,順便賠償了砸碎的座椅錢,大幾百塊,簡直無妄之災。
兩人並肩朝著學校走,路燈把影子拉得很長。
想到剛剛沒說完的話題,池妄補了一句:“我不是說人壞話,言而無信就不太行。我就不一樣,本人座右銘,妄爺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說到做到麼?蘇斂出神。
此時彼此重疊,這就挺奇妙的。明明整個人截然不同,但有些東西大概天生就是刻在骨子裡,一丁點兒都沒變。
也許再過上一段時間,現在的池妄真的會慢慢變回他喜歡的樣子。
想到這裡,好像對於未來,又多了一些期待。
“好了,彆喪著臉,談個幾把戀愛,有兄弟不香嗎?”
池妄伸手過來勾著蘇斂肩膀,大大咧咧說:“下次帶你吃另一家大排檔,絕頂美味。”
蘇斂無語:“你這生活倒是挺豐富多彩。”
池妄不要臉亂吹:“那是,誰不知道,三中夜場小王子就是本人。”
“傻逼。”蘇斂低聲罵了一句,輕輕笑了。
兩人從三中後門摸進去,距離宿舍中間有一大段很陡的斜坡。剛跑完三千又打了場架,爬起來就很是要命。
走了一小半,池妄衝他偏了偏頭:“我知道一條小道,走那邊吧,要死了。”
順著他的視線,蘇斂看向陰側側的樓梯,心裡有些發怵。再看向長路漫漫的斜坡,終究妥協跟著人鑽進旁邊被樹木遮掩的小路。
這邊人走得少,就沒裝燈,路上很是昏暗,抬步全靠盲猜。
兩人步伐亂七八糟地踩著樓梯上去,旁邊的荷花湖葉子枯了大半,風一吹就光杆兒跟著晃,越走越覺得陰森。
蘇斂這人敬畏自然,科學玄學神鬼什麼都信。平時能白天手術絕不晚上排班,主要是無端有些害怕陰間不明生物。
但他一酷哥,要是表現出來就很慫,隻是默默捏緊拳頭。
池妄猛然冒出聲:“你聽沒聽見什麼聲音?”
頭皮一麻,蘇斂後背繃緊:“沒聽見。”
“好像有哭聲。”池妄貼著他的耳朵說話,氣聲傳入耳朵裡,詭異氣氛拉滿:“我們學校鬨鬼的故事你聽過沒?”
蘇斂感覺指尖上傳來一股涼意,心慌得要命:“不知道,也不想聽。”
說話間,細碎的聲音高高低低地從樹木裡竄出來,混著搖晃的樹梢,一聲比一聲撓心。
池妄尖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吐了口氣,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應該是貓叫,三中綠化太好,野貓挺多的。”
“這路還有多久?不是近道麼?”蘇斂側頭看他,有些無奈,“還不如爬那坡。”
池妄:“快了快了。”
蘇斂:“五分鐘前你也是這麼說的。”
池妄篤定說:“馬上,立刻,三分鐘。”
摸黑又走了一陣,旁邊幾棟教學樓的自習室也陷入了漆黑。整個學校籠罩在看不見光的黑暗裡,看上去怪慎得慌。
手機叮地一聲,池妄摸出手機,看到提醒:“操,學校停電了,怪不得這麼暗。”
蘇斂催促:“彆墨跡,趕緊走。”
手機的燈光白晃晃的在黑夜裡暈染出一小團光,池妄側頭掃了一眼,蘇斂半張臉掩蓋在月色裡,打上一層濃重的陰影。襯托得另外半張臉看上去一片煞白。
你他媽怕鬼啊?他沒敢細問,怕傷人自尊。
於是伸手一勾,摟住人肩膀,隨便找了個理由:“我夜盲,看不清路,你扶一下我。”
“事兒真多。”蘇斂反手抓住他另一隻手腕,擰麻花似的,兩人以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向前行進。
走到一半,前麵冒出一團黑影,晃來晃去,模糊不清。
兩人腳步同時頓住,呼吸凝滯。
今天忘了算卦,蘇斂心裡罵了聲臟。他就應該十一點躺上床,不然也不至於半夜這麼一通折騰。
池妄側過頭,低聲說:“要不,我先去看看。”
“一起。”蘇斂手指抓得更緊了些,後背繃直,強裝淡定。
麻花二人組往前挪了兩步,池妄抬起下巴,衝著那邊大吼了一聲:“嘿!誰在那兒?”
聽到動靜,前邊的黑影迅速分為兩半,一左一右的團著,無聲靜默。
池妄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往前一晃,正正照著一對情侶局促地站在原地。雙方尷尬對視,女生的臉紅成了番茄。
蘇斂:“………”
“對不住啊兄弟,你們繼續。”池妄尬笑著揮了揮手,把蘇斂勾著火速撤離。
走出小道,兩人終於繞回宿舍,慢吞吞扶著把手朝四樓走。池妄想到剛才那一驚一乍,忍不住笑了一聲。
蘇斂被嚇出一聲冷汗,這才緩過勁兒,也跟著笑:“操,陰間偷情。”
“我們學校的小情侶還是厲害,甘拜下風。”池妄笑著推開404的門,“晚安,明天見。”
蘇斂走到對門,手指搭上門把手,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才想起來明天周末,你不回家?”
“不想回了,留宿。”池妄隔著門縫,懶洋洋答。
蘇斂嗯了一聲:“那我七點叫你,起來補課。”
池妄笑容瞬間消失,肩膀垮下去,無奈說:“小蘇老師,你也不必這麼愛崗敬業。”
“就這麼定了。”蘇斂不等人反駁,門一拉一關,把人擋在了外麵。
剛一進門,宿舍內幾人活像遇見貓的耗子,個個火速上床,抬手把被子蒙了個徹底,跟見鬼了似的。
“是我。”蘇斂隨口說了一聲,走到床頭拿了件睡衣。
聽到聲音,顧安久從被子裡冒出個腦袋,長長舒了口氣:“我操,我還以為……..算了沒事,嚇我一跳。”
“我去上個廁所。”林衍順溜從上鋪滑下來,和蘇斂錯身而過,招呼也沒打,直奔廁所而去。
顧安久:“你不是一分鐘前才去過麼?”
林衍:“又想去了行不行?”
因為停電,寢室裡點著幾根蠟燭照明,蘇斂拎著牙刷杯,借著光狐疑地掃了幾人一眼。
一個在外麵逞勇鬥狠的人瞬間犯慫。
一個突然像是得了尿頻尿急尿不儘。
總感覺有貓膩,毛病。
“快….快….快….”宋嘉詞趴在床邊,對著蘇斂不停地招手。急得要命,下一句話又卡在了喉嚨裡。
整張臉像是被人用力卡住了脖子,膚色在詭異的燭光下顯得病態的紅潤。
蘇斂垂眼,慢吞吞刷牙:“行,馬上就上床,你們今天抽什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