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晚自習結束還有十分鐘,教室裡已經開始躁動不安。
李國慶推門進來,貼了張表格在黑板上:“明天摸底考座位號都在這裡了,大家記清楚,彆走錯。特彆要提醒最後幾個考場同學,就算不會做,也不準提前交卷。”
說到這裡,視線若有似無掃向倒數兩排:“你們幾個檢討寫完了就交過來。”
池妄剛好落了筆,把寫滿兩頁紙撕下來疊在一起往前遞,顧安久和林衍檢討藏在下麵,繼續前傳。
經手中間各個同學,瞄到開頭都憋著氣笑得直發抖。
李國慶不明就裡,又說:“大家應該都看到了,我們班新轉來一位同學,蘇斂,上來自我介紹一下。”
最煩這種當眾介紹尷尬,蘇斂頂著一眾好奇視線不情不願站起,走到講台上,捏了支粉筆寫下名字。
字是練過瘦金體,人如其人好看。
就是介紹比蚊子腿還短:“我是蘇斂。”
“沒了?”李國慶問。
蘇斂搖頭:“沒了。”
李國慶嘖了一聲,含糊道:“行,回去坐吧。”
他靠著講台,低頭看著傳過來檢討,臉色由紅轉青,逐漸變黑。
到底沒忍住:“池妄,你過來,把你寫念給大家聽聽。”
蘇斂轉著筆,心想,十七八歲少年,臉皮子最薄,當眾念檢討,多少有點兒羞辱人。
耳邊就聽見池妄帶著愉悅地應了一聲:“沒問題。”
是他想太多,沒皮沒臉,這人什麼毛病。
“馬雲曾經說過,成功者隻能走自己路。於是在星期五晚上,我深思熟慮,不僅逃了晚自習,還逃了寢。對於學生時代來說,這個行為是不對,該被譴責。但站在人生漫漫長路來說,這是一個偉大又正確決定,是我對自己人生規劃積極探究反饋。夜色|網吧開業,讓我開創了網吧新時代…….”
蘇斂閉眼,你他媽這種時候還想著打廣告,真服氣。
全班已經笑成一片,個個控製著麵部抽筋表情,不敢過於放肆。
林衍捂著臉衝著講台上慷慨激昂偶像,悄悄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妄爺牛逼,這名人名言一引用,老李感覺快撅過去了。”
“不聽內容細節,還挺有根正苗紅那股範兒哈哈哈哈。”
“有一說一,換個殼子,我覺得可以去國旗下講話。”
“所以這網吧有人去過麼?考完試約一局?”
李國慶一把奪過檢討,用力過猛,紙被扯爛了一半:“誰讓你宣傳網吧?”
“不是您讓我念麼?”池妄平靜地看著他,揚了揚還幸存另一張,“我才念了個開頭,要不繼續?”
再聽下去,可能得當場心梗,順手撥打120。
正巧下課鈴響,李國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滾蛋,該回家回家,該回宿舍回宿舍。”
教室瞬間鬨鬨嚷嚷,眾人聚集到黑板前查看考場,擠得水泄不通。
蘇斂低頭收拾東西,偏頭看向穩如泰山同桌,問:“你不看考場?”
“沒什麼可看,反正最後一個。”池妄無所謂聳了聳肩,反問:“你不去看看?”
果然,顧安久口中那個成績優異校園男神,也是扯蛋。
這兩天經曆反差太多,蘇斂已然麻木,學他說話:“剛轉學過來又沒成績,沒什麼可看,反正最後一個。”
池妄若有所思地掃了他一眼,哼笑道:“也不用強調,剛轉學。”
這人陰陽怪氣,不就是拐著彎罵他成績差麼。
蘇斂懶得理人,拉上書包拉鏈,往肩上一扔,隨手拿回被嫌棄保溫杯,走了。
回到宿舍,他放下書包,進衛生間清洗破壁機。
水剛打開,衝上內壁,就聽見門口傳來熟悉聲音。
蘇斂探出半個頭,挑了挑眉:“室友,這麼巧?”
顧安久跟林衍正勾肩搭背,瞬間僵在原地:“不是吧,你跟我們一個宿舍?”
“如果你沒走錯話。”蘇斂收回脖子,低頭仔細把破壁機上水珠擦乾。
門口陷入沉寂,一段時間內,漫長沉默。
這前前後後巧合,巧到外婆家了吧。
“好、好巧、啊。”小結巴聲音慢吞吞地傳來。
蘇斂再次探出頭,發現林衍身後還站了一人,就是隔壁那個眼睛大大瘦瘦弱弱男生。
得,這下室友全齊了。
“我說什麼來著,這就是有預謀。”
顧安久壓低聲音,叫住正準備走進對門池妄,“妄爺,我不能跟他睡一屋。我剛得罪人,還被截胡了小紙條,我覺得他半夜會爬我床上暗殺我。”
池妄回頭,晃了晃手上鑰匙圈,沒個正經道:“那你跟人家道個歉。”
“我……..我這不是站在你立場麼,他都給你下毒了,你怎麼還不殺生。”顧安久梗著脖子,臉頰通紅,“反正士可殺不可辱,道歉我張不了口,我低不下高貴頭顱。”
林衍伸手戳他下巴,無情羞辱:“低不下是因為肉太多了吧?”
“怎麼一言不合就人身攻擊,你也彆想趁機撇清,他暗殺完我,你就是下一個。”顧安久沒忍住踹了他一腳。
“彆、彆、彆踢衍哥。”小結巴瞪大眼睛維護,被人囫圇摸了一腦袋。
顧安久喪著臉:“小猴子,先彆急著心疼你衍哥,你小九哥馬上就要命喪黃泉了。”
外麵嘀嘀咕咕聲音不絕,蘇斂洗乾淨手出來,靠在門框上,平靜發問:“商量好怎麼教訓我了麼?”
語氣直白,倒是出乎意料。
顧安久一步踏出,仰著下巴顫巍巍地說:“直接點兒,打一架。要麼你把我揍了,解個氣,免得我白天晚上惶恐不安。要麼我運氣好把你胖揍一頓,你就認栽,之前事兒咱們兩清。”
“慫逼。”池妄笑著拍了拍他後腦勺,笑道,“你這叫什麼來著,用最囂張表情說最慫話。”
門口有人經過,看熱鬨似往裡掃。
見氣氛逐漸僵持,林衍打圓場:“兄弟對不住,小九就是口無遮攔,沒什麼壞心,你彆往心裡去。”
蘇斂抬眼,緩慢開口:“已經往心裡去了,怎麼辦?”
說話慢條斯理,甚至語調都沒什麼起伏,但莫名散發出一股寒氣。
“那你說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顧安久繼續仰著脖子虛張聲勢,但聲音越來越低,偽裝出來氣場逐漸消失。
蘇斂撚了撚指尖:“知道你搜集了些我底細,打架多沒意思,總感覺你話裡話外說我擅長打架,是在欺負你。”
顧安久眼睛一亮,趕緊借機下坡:“斂哥大氣。這樣,我做東,請你吃頓串串香?或者三頓?五頓?”
再不打斷,這人估計得數到九九八十一。
“吃飯就免了。”蘇斂視線往旁邊一掃,悄無聲息扔出圈套,“池妄是你們老大吧,不如我們恩怨他一個人來解決。”
池妄靠在對門404門牌下,微微挑眉:“我這算是莫名躺槍,還是秋後算賬?你先說,想怎麼解決。”
“打個賭,賭這次摸底考成績。”
一聽成績,林衍沒忍住笑出聲:“在座除了小猴子一騎絕塵,我們四個成績都是半斤八兩。你這打算是開隨機雙色球?”
“我、我可以、參、參加打賭。”小結巴冒出個腦袋,自告奮勇。
蘇斂眼睛卻直直看向池妄,眼神很是挑釁:“就跟他賭。”
顧安久眼睛一轉,雞賊建議:“那你們倆比語文,妄爺語文還行,勝算比較大。”
說完差點兒扇自己一嘴巴,沒個把門,怎麼一嘴快說出了真心話。
“語數外裡,我拿最低一科,跟池妄最高一科比。”蘇斂輕飄飄開口,看上去讓了一大步。
囂張,很是囂張。
顧安久聽說蘇斂以前成績墊底,占了便宜還理直氣壯:“這個不錯,我覺得很公平。”
“行,賭吧。”池妄對這場菜雞互啄局來了興趣,雙手環抱著開口:“所以,賭注是什麼?”
蘇斂緩慢地眨了眨眼,壓下想要揚起嘴角,表情淡然。
“誰要是輸了,誰當六班領操員一個月。”
“要站在最前排,姿勢相當標準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