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斂成績,在幾分鐘之內,飛速傳播。
英語滿分倒是不算少見,但理綜能夠考滿三百,整個三中也找不出一個。
排名是不是第一已經不重要,畢竟人有一科語文跛了腳。
重點是,一個前八中倒數第一,這回一躍進了三中年級前十。
倒不是沒人陰暗懷疑過作弊,但分數一騎絕塵,能抄誰呢?
整個高中部彌漫著一股複雜情緒,震驚、膜拜、自卑、懷疑,百感交集。
這合理嗎?
這科學嗎?
這是人嗎?
校霸不再是校霸,而是蛻變成一顆冉冉升起朝陽般學神。
當然,大多數還沒忘了那場必贏賭注,現在絕地翻盤,結果不言而喻,就很刺激。
蘇斂盯著目光呆滯艾學習,一錘定音:“你輸了,廣播室在哪兒,你應該比我這個轉學生清楚。”
“不需要你提醒。”艾學習還沉浸在巨大打擊中,手指發白,臉色鐵青。
“艾學習,輸了就得承認,彆玩不起。”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彆當狗。”
“廣播室在綜合廳三樓,不客氣。”
人總嫌不夠熱鬨,旁邊有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起哄,唯恐天下不亂。
艾學習捏緊拳頭,甚至不敢直視蘇斂眼睛,想到這幾天上躥下跳叫囂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往常囂張精氣神像是被抽乾,他頭低下去,聲如蚊喃:“我中午就去。”
“記得就好。”蘇斂倒沒小氣到落井下石,這個結果,意料之內。
他領口被池妄扯開了一半,感覺脖頸被空調風吹得涼颼颼。
於是憤憤不平地反手給了這人一手肘,聽到一聲悶哼,終於掙脫這人魔爪,坐回座位。
池妄快步跟過去,居高臨下撐著課桌問:“你什麼情況?”
“打賭贏了啊。”蘇斂一語雙關,提醒這位即將登上操場大舞台領操員。
池妄脖頸彎得更低了些,湊過去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神銳利:“我是問你成績。”
“親手考出來。”蘇斂微微抬手,活動了一下手腕,覺得這兩天寫多了字,確實有些酸。
語氣不鹹不淡,表情毫無意外。果然那場賭注,早就蓄謀已久。
池妄氣得腦子發暈,還得耐著性子:“我問你,高一期末考第幾?”
“進步了兩名,倒數第三。”蘇斂想了想,誠實回答。
“那短短兩個月,你怎麼突飛猛進?”
“大概暑假打通任督二脈,開竅了。”
池妄:“……..”
他微微低著頭,距離蘇斂很近,輕而易舉地捕捉到那張波浪不驚表情出現了變化。嘴角微微彎出一個極小弧度,又迅速恢複平直,很是狡黠。
這人在偷著樂,池妄感覺遭到了暗算,但沒有證據。
賭注是自己一口答應,他本人座右銘,妄爺說到做到。
既然當初說出了口,那就不會反悔。
不過蘇斂這人,第一次見麵說什麼來著。
收斂斂,八成真是他克星。
熬了一上午課,終於等到午休鈴響。蘇斂扣過物理試卷,目送著艾學習失魂落魄走出教室,沒跟上去。
他隻是看不慣這人太囂張,才會出手打賭。至於賭注,如果艾學習不兌現,風言風語,到頭來丟臉還是他自己。
同學們收拾東西起身,陸陸續續出了教室,奔向食堂。
一片嘈雜中,教室上方廣播突然傳來幾聲噪音,急匆匆腳步猛然頓住,大家齊刷刷朝著那個發聲方向看過去。
幾乎是同時,福至心靈,個個臉上露出愉快看戲表情。
“我是艾學習,我是菜逼我是菜逼我是菜逼我是菜逼我是菜逼,五遍,說完了。”
廣播裡傳出聲音有些微微發抖,囫圇吞棗似把話一口氣順了過去,帶著咬牙切齒和毫不情願妥協。整個語氣毫無感情,像台年久失修機器。
“說太快了,忘了錄下來,可惜。”
“我早就看不慣那副鼻孔朝天拽樣了,他也有今天。”
“他還覺得來我們六班是屈尊降貴,德行。”
“蘇斂這回真是揚眉吐氣,乾得漂亮!”
停頓幾秒,廣播裡又傳來艾學習聲音,這回略帶挑釁:“蘇斂,我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考過了我,但排名在那兒,這次我認輸。下次月考,我一定考贏你,我們可以再賭一次。”
話裡話外,陰陽怪氣人作弊不說,字字散發出一股瞧不上勁兒。
“嘖,這人還沒完了。”池妄盯著那台廣播,微微皺眉。
四處散落圍觀群眾紛紛轉頭,看向蘇斂,期待一個反擊。
然而輿論中心本人並沒有什麼反應,隻是很平靜地問他同桌:“還是去食堂吃?”
蒼天,這是討論午飯時候麼?
眾人著急,恨不得直接遞過去一個大喇叭,跟上麵那位正麵硬剛。
池妄用胳膊肘碰他手臂:“還跟他賭麼?”
蘇斂掀起眼皮,想都沒想就回:“沒有必要。”
教室靜默了一陣,有人突然頓悟:“高啊,沒有下次,艾學習就永遠被釘在這次恥辱架上了。”
蘇斂無語,他隻是單純覺得浪費時間在這種人身上很是無聊。
踢開凳子起身,想著再晚就打不到食堂紅燒肉,大力扯著池妄袖子往外走。
“我不去,沒胃口。”池妄欣賞完彆人打賭,又想到領操社死現場,希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蘇斂心情不錯,嗓音帶笑:“不好好吃飯,怎麼有力氣做操?”
池妄嘖了聲,這人,欠。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樓梯口,運氣不佳,迎麵撞上抱著保溫杯李國慶。
幾雙眼睛對上,老李伸手招了招:“正找你們,來我辦公室一趟。”
蘇斂臉色一垮,好樣,紅燒肉要沒了。
辦公室內,李國慶先是遞了兩套校服過去,語氣溫和:“你剛轉學,校服今天才到,晚了幾天。”
“謝謝老師。”蘇斂接過包裝袋,掃了眼時間,催促問:“還有事兒麼?”
“蘇斂同學,我看到你各科成績,想找你談談。”
李國慶回想到那張語文試卷,心有不甘:“你說你科科接近滿分,怎麼就我這科差了一大截兒呢?”
各科細分一出,辦公室內也是各種議論,他在另外幾科老師麵前,很是矮人一頭。
大家私下聊天時候感歎,蘇斂要是語文再多六分,總分就能上七百,可惜了。
“沒發揮好。”蘇斂懶得解釋,四兩撥千斤回。
考語文時候,他刻意亂做了幾道選擇題,又空了些填空,本意是不想池妄輸得太丟人。
沒想到艾學習那賭注一攪和,隻能發揮真實水平。彎彎繞繞,現在看起來倒是成了拎出來單獨教育短板。
“我看你啊,古詩詞文言文好多都空著,你這不是沒發揮好,你就是沒用心背。”李國慶執著認為他偏科嚴重,痛心疾首地勸說,“光學好數理化還不夠,語文也很重要,你得多下功夫。”
“嗯,知道。”蘇斂點頭,說什麼應什麼。
李國慶視線一轉,定格在旁邊吊兒郎當人身上:“池妄你也是,其實你語文有底子,也是不肯背。你但凡背誦全對,就能及格。”
不知道怎麼刀就插了過來,池妄無奈地偏了頭:“老師,我記不住。”
“長了個腦子怎麼就記不住,這樣,你們成立一幫一學習小組,一起背課本,我每周檢查一次。”
李國慶至今也沒放棄池妄,摸了摸發禿腦門,又小心詢問:“蘇斂你其他科成績好,順便輔導輔導他功課,行不行?”
一幫一輔導,還是酷哥親自上陣,池妄聽著腦袋有點兒炸。
這小同桌脾氣不太好,指不定一道題不會一拳頭就砸過來,不是半殘,也得重傷。
下意識想要拒絕,就聽蘇斂應了一聲:“行。”
得到滿意答案,李國慶沒再多留,從抽屜裡摸出那天沒收手機放到蘇斂手裡:“那行,手機還你,你們快去吃飯。”
“謝謝老師。”蘇斂五指握緊,扭頭出了辦公室。
池妄懶洋洋插兜跟在後麵,不知道這位同桌又胡亂發什麼善心:“你真要跟我一幫一?”
他摸出口袋裡手機,點出微信二維碼,正準備說既然還回來了,先加個好友。
然而蘇斂腳步飛快,頭也沒回,大步朝著樓下走,急得要命。
遠遠落下一聲:“隨口應,怕再晚紅燒肉真沒了。”
池妄盯著蘇斂背影,走路快到襯衫一角都翻飛起來,露出一截腰身,白晃晃。
他把手機轉了一圈扔回褲兜,舌尖在上顎頂了頂。
長得挺酷,嘴這麼饞,看起來還挺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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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半,403裡大門半掩,伴隨著慷慨激昂背景音樂,夾雜著一陣極其詭異對話。
“左邊手,再高點兒,沒打直。”
“右邊腿邁開,下蹲,再下蹲。”
“不行不行,你這樣看起來一點兒精神都沒有。”
“用力,用力,五指並攏。”
池妄站在房間正中央,心如死灰地盯著眼前IPAD屏幕,跟著畫麵裡那位精神小夥一板一眼學習課間操。
旁邊四人或站或坐,圍觀猴子表演似,時不時地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