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就是這樣，因為窮無休止爭吵，不分晝夜。
十年不見，再一次見麵又是因為這些破事兒，真煩。
他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扭頭看人：“房子是你欠我們，彆想拿回去。”
紀英笑了笑，緩和氣氛：“本來是想來好好商量，小蘇，我是想補償你。”
“我不需要。”蘇斂一字一頓說完，曲腿坐進沙發，微微抬眼看人。
明明十來歲少年模樣，五官棱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鋒利起來，那雙眼睛幽深地看過來時候，紀英心裡莫名有些發怵。
察覺到時機不對，她把手裡盒子擱在小桌上：“我改天再來。”
蘇斂盯著女人離開背影，默默垂眼，無聲罵了句臟話。
“今天來跟我吵了一下午，煩得要命。”蘇華生攏起散開外套，埋頭無聲抽煙。
還是蘇斂做飯，父子倆默契都沒再提起這段插曲，失敗婚姻就像是這個家庭裡一根刺，深深地紮進去，要說不傷人，那是假。
可要是提起那些瑣碎，除了煩心，也不會再有彆情緒。
兩人吃完飯，蘇華生把頭盔往頭上一扣，大步朝著門外走：“今晚夜班，不用等我。”
蘇斂從收拾碗筷中抬起頭：“中秋也要出去？”
蘇華生嗯了一聲，解釋道：“中秋錢多，多掙點兒。”
“路上小心。”蘇斂到底什麼也沒說，沉默著進了廚房。
夜色深重，他坐在家門口門檻上盯著幾乎透明月亮，聽說今年是超級圓月，但團圓喜悅從來都與他無關。
隔壁鄰居家裡傳來嘻嘻哈哈聊天聲，倒是顯得這個夜晚更加諷刺。
蘇斂撐著下巴，莫名想起來這段時間在學校日子。也是這麼吵吵鬨鬨，沒察覺間，一天天就飛快過去。
不知道那群人現在在乾什麼，蘇斂低頭一笑，也不用猜，大概不是在網吧就是在一起廝混。
正想著人，兜裡手機開始震動，他拿出來一看，顯示微信通話好友池妄。
指尖頓了一下，還挺碰巧，想誰來誰。
蘇斂按下接通：“打過來有事兒？”
“小蘇老師，今天下午忘了說，祝你中秋快樂。”池妄聲音懶懶散散，隔著電話，有些微微失真磁性。
蘇斂沒見著人表情，但能感覺到他揚著嘴角，大概沒管著這人，手裡多半還夾著一支煙。
蘇斂眨了眨眼，看向月亮：“你也快樂。”
“吃過團圓飯了嗎？”
“……嗯，吃過了。”
“我也剛吃完，我爸媽他們自個兒去參加賞月會了，我閒得無聊，約兄弟們出來擼串，你來不來？”
沒等人說話，池妄又補了一句：“如果你家人允許話。”
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房間，蘇斂自嘲說：“他們不怎麼管我。”
“那就出來，我發你地址。”池妄輕笑了一聲，背景伴隨著嘈雜說話聲，“快來，都等你啊。”
看到地址，蘇斂起身拍了拍身上灰，進屋換了件襯衫，揣上手機出門。
好在時間不晚，公交還沒停運，距離目地半小時距離，不算太遠。
蘇斂趕到鬨哄哄大排檔，顧安久眼尖，遠遠地見著人招手：“斂哥，這邊！”
“來了。”池妄拉開旁邊座椅拍了拍，大方說，“坐，想吃什麼，妄爺請客。”
“我不餓。”蘇斂往後靠著椅背，覺得鬱結了一晚上情緒像是要爆發。
池妄拎了一罐可樂放到麵前，修長手指勾著拉環，啪嗒一聲，冒出少許氣泡。
盯著那些氣泡緩慢消失，蘇斂慢吞吞推開到一邊：“我想喝酒。”
心裡太煩，隻想大醉一場，今晚不醉不歸。
“未成年小朋友喝什麼酒。”
“就是突然想喝。”
池妄側頭盯著他看，垂著眼眼皮很纖薄，眼尾拉出一個微微下垂弧度，蓋住眼底情緒，看上去興致不高。
他頓了半秒，轉了話音：“那就少喝點兒。”
顧安久相當有眼力見，立刻抬手招服務員：“姐姐，啤酒來幾瓶。”
“能單獨把你約出來，可真是不容易。”池妄捏著新上啤酒，往旁邊一碰：“朋友們，假期快樂。”
“假期萬歲！”一群人鬨嚷嚷地起哄，邊吃邊聊，青春肆意。
蘇斂幾乎是沉默，全程隻是時不時地拿起瓶子往杯裡倒酒，然後一飲而光。
味道有些澀，滾入喉嚨，就壓得心臟跟著一起發苦。
一杯一杯，好像沒有儘頭，酒精確是管用，大腦一麻痹，知覺就變得鈍感。
視線有些恍惚，蘇斂側頭看過去，終於露出今晚第一個笑：“今天月亮很好看，你看了嗎？”
一直沒說話，乍一出聲，嗓音有些發啞，像是帶著某種壓不住濃重情緒。
池妄抬頭看了一眼天上，慢吞吞說：“現在被雲層擋住了，看不見。”
“那真是可惜，你錯過了。”蘇斂捏著結著霧氣玻璃杯，想往後靠，沒穩住晃了一下。
“反正月亮年年會有，不可惜。”池妄按住杯子，碰到蘇斂有些發涼手指，低聲說，“看你酒量不太好，彆喝了。”
蘇斂指尖抬起，和池妄手指碰到一起，汲取到了一點可憐溫度：“你也開始管我了？”
池妄沒說話，手還停在原處，在尋思著這話該怎麼往下接。
旁邊顧安久開始攛掇大家玩聚會小遊戲，叉腰站著正中央，一口氣提了三個建議。
其餘幾個一邊嫌棄一邊否決，一時間決定不了，一堆人吵得不行，差點兒翻天。
“所以，你喝醉了會怎麼樣？”因為人聲嘈雜，池妄朝著旁邊靠過去一些，抵上人肩膀。
蘇斂偏頭看他，眼底清明了半分又被酒意暈染成一片。
他緩緩地眨了眨眼，身體前傾，貼著那人耳朵回應過去，聲音幾乎輕得聽不清。
“大概，會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