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組織語言,然後向身邊的人介紹道:“你聽說過克裡特島嗎?”
“是地中海沿岸…”
“你們所稱呼的地理坐標確實是克裡特島所處的位置。但…就像鏡像的兩麵,你懂嗎?我來自人類無法踏足的那個克裡特,類似於神話中的那座島。”
蝙蝠俠沉吟了一會,他真的沒想到伊迪絲會和傳說中的體係扯上關係。在他的猜想裡,她是個特殊能力者或變種人之類的。
但這也不奇怪,之前就傳出亞馬遜天堂島要和美國建交的消息——消息是他從外交部截獲的。
天堂島也是神話體係中的存在,而且按照傳說它們都是希臘神話。
“可以這麼說,因為我們的父神相同。但不是世人想象中的神明,我們充其量隻能算是半神。而且能力也沒有傳說中那麼誇張,或許在初神那一代是這樣的,隨著血脈的稀釋和時代的變遷,我們和普通人類的距離也在不斷拉近。”
就像現在,他們可以輕易殺死普通人,但也無法抵擋核,彈的威力。
“我的戰甲是二十歲那年進入米諾斯迷宮自己獲得的。這是克裡特的傳統,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戰甲,都由自己尋來。”
伊迪絲陷入回憶。
“戰甲之間有什麼區彆?”蝙蝠俠恰到好處的插入問題。
“米諾斯王宮是一個巨大的迷宮,其中有無數不同關卡,闖過更多關卡的人能得到更強大的戰甲。因為裡外的時間流速不同,當我出來的時候島上已經過了七年。和我同時進入的夥伴那時都已經出來,也已經......
那個單詞堵在她的喉嚨裡,像一根刺入骨血的硬刺,想要說出都帶著濃濃血氣。
一個短暫的,靜默的空白橫亙在她的兩段話之間。
——
“Theyweredead.
她最終還是說出來了,不是之前輕描淡寫般的“隻剩我一個了”或者是自我粉飾的“遙遠的家鄉”。她的故鄉已經毀滅,族人悉數死去,是她親手葬下。
然後生怕被人打斷一般,她飛快地說下去。
“雖然不知道其他人的戰甲是什麼特性,但我的屬性很全麵。隻是在單獨提升某一方麵性能時,會減損其他方麵的
屬性,就像能量守恒......”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麵上帶著一種奇異的抽離感,像個客觀而理智的第三方。
蝙蝠俠很熟悉這種表情,他在一些人身上看到過,也在自己的身上看到過。
這是人體的自我防禦機製,在心理層麵遇到不能忍受的巨大痛苦時,自我就會被封閉,以運轉的人格思維代替執行大腦命令。就像肉、體的疼痛達到極致反而會有麻木感。
他知道這是伊迪絲在強迫自己正視死亡,並完成她對蝙蝠俠作出的承諾,但不應該在這種狀態下。
布魯斯一度無法接受父母的死亡,他選擇逃離,在外遊學十載,宿命又將他推回哥譚。然後他在憤怒與仇恨中化身恐懼,震懾這座黑暗的城市。
驅使他的是憤怒、怨恨、恐懼和黑暗,這讓他在黑白的界限上搖搖欲墜,不殺原則就是他手中緊握的那根底線。一旦打破這個原則,他會變成最大的罪惡。
他不希望伊迪絲重複他的命運。
“那次在工廠,我答應會告訴你我的心理障礙......“女人還在說著,語調事不關己。
布魯斯已經從她的話語中明白,當時刺激她的不是類似於回憶中血腥的場麵,而是那份無力感。
——他們到來時,工廠已經沒有活著的孩子了。
——她走出迷宮時,島上已經沒有活著的族人了。
那麼她做的再多,也無法挽回逝去的東西了。
無法拯救,隻能複仇。
可工廠的罪犯被送入警局,她的敵人無姓無名,又該去哪裡尋找?
他們沒有留下任何表明身份的東西,包括屍體。
她連仇恨都沒有目標——太可笑了。
與其說她在哥譚作為義警拯救他人,不如說她在為自己尋找立足點。
在一次次作戰,一次次施救與鬥爭中,她才不會一腳踏入令人窒息的虛無中。
在和彆人的相處中,她好像一直都是領導和寬慰的一方。在餐廳裡,在孤兒院裡,她甚至可以毫不在意似的聊起自己的過去以求共情,安慰著布魯斯。
但那道鮮血淋漓的傷口始終嘲諷著她的話語是多麼輕飄而無力。她也不是時刻都能溫和而堅定地微笑著。
蒙著蒼茫霧氣的綠眼睛沒有焦距的暗淡著。
不能讓她困
在自己的思緒裡了,布魯斯對自己說。
他也沒有資格說任何安慰的話語,伊迪絲剖開自己的傷口是對他的信任,對自己另類的懲罰,可能會加速愈合,也可能讓傷口惡化。
唯獨不需要的是來自旁人如同枷鎖一般的安慰,因為歡樂與哀戚隻歸於個人。
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可以理解她,沒有人可以引領她。
但......
他向前邁了一步,有些笨拙的擁抱了她。
不是布魯西寶貝帶著**意味的擁抱,隻是一個傷痕累累的靈魂擁抱了另一個同樣的靈魂。
伊迪絲的額頭抵在黑暗騎士堅硬而冰冷的胸甲上,空茫茫的眼眨了一下,纖長濃密的睫毛像驚慌失措的蝶。
......
良久,空氣凝固在時間中,被一聲疲憊的歎息打破。
伊迪絲的恢複比他想象中的更快,那雙綠眼睛裡重新有了布魯斯熟悉的光。
他相信這一點,因為從一開始,她就做到了當時他無法做到的事情。
他退回一步,懷中的溫度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