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想到到了如今，她竟這般恨他，恨不得他死。
晏離無法理解，既失望，又傷心：“為什麼？”
“因為你想讓天下大亂，想害百姓孤苦無依，害他們流離失所，陷在戰火之中生死有命。”
崇螢冷聲道：“單你個人，我不恨你，但一想到你想要做的事情，我就恨不得你立刻就死掉。”
“那我的族人就該死嗎？”
晏離忽然怒吼出聲，他看著崇螢，第一次在她麵前暴露出了一個正常人會有的憤恨。
“他們就該死嗎？他們也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老百姓，他們得罪了誰？憑什麼要被殺掉？被拋屍荒野？”
崇螢微怔，抿著唇沒說什麼。
晏離咬緊牙，瞪著崇螢道：“你知道我這輩子看見過的最鮮豔的紅是什麼嗎？是我族人流的血，彙成了河，被雨水澆灌著，從山上流下來，成了紅色的瀑布。”
“你知道那有多恐怖嗎？”
“你看見過漫山遍野的屍體嗎？”
“你知道那有多絕望嗎？”
他一聲聲的質問，雙手失控地扣緊崇螢的肩膀：“在你高高在上地評判我之前，是不是也能公平地評判一下他們？這個天下是他們該得的嗎？”
“憑什麼？你告訴我憑什麼？”
晏離大聲質問著，似乎想要從她這裡得到答案。
然而崇螢沒有答案。
她搖了搖頭，低聲道：“對不起，勾起了你的傷心事，但你問的問題，我也回答不了，或者連老天爺也回答不了。”
每一段曆史都是悲劇，從無例外。
每一個朝代更替，最無辜的都是百姓，犧牲最多的也是他們，可沒有一部史書記載過他們的姓名，頂多隻會用幾行字，寫上：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死了多少人。
崇螢看著晏離，她知道他經曆過非人的變故，知道他定是因為那些過去才變得扭曲，變得想要拉著全天下人去死。
沉默片刻，崇螢如實道：“沒有公平，這個世界……不，哪個世界都一樣。我說過，單你個人，我不恨你，因為如果我是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或許會比你更極端也說不定。”
晏離怔了怔，沒想到她還能認同自己。
“那你為什麼不願留在我身邊？”晏離問。
沒錯，那次她說想想，但晏離已經知道，她不願意。
崇螢沒有用一些大道理和對蕭燼的情深來標榜什麼，她隻是誠實道：“因為我沒有經曆過你那些經曆。”
晏離頓時僵住。
崇螢歎了口氣道：“如果我也是漓國人，我或許會毫不猶豫站在你身邊，但我睜開眼就生活在丹國。”
“雖然皇帝很混蛋，雖然很多人都是混蛋，但我依然在丹國收獲了愛我護我的人，我看過京城街道的夜景，聞過街邊小吃的香味，也跟那些百姓吵過嘴，乾過架。”
“晏離，你活在過去，我活在現在，你想為你的族人抱不平，我想為我身邊看見的這些生命，努努力，儘儘心。”
“晏離，你或許沒錯，或許是老天爺錯了，但……很抱歉我無法認同你。”
“因為我跟你，天生就不在同一個陣營。”
“注定了我們隻能是敵人。”
崇螢看著他，一字一句緩緩道。
說完“隻能是敵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她手中淬毒的銀針驟然刺向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