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蒂安的情緒為什麼如此善變。
又或者說，他從來沒有體會過情緒這種東西。
從誕生起，希斯的大腦就仿佛是山麓上終年不化的積雪，純白又冷漠。
理查德告訴他，要在人間行走，就要學會人間的規則，所以他模仿著書裡的樣子，紳士，乖巧，儘量做一個和正常人無異的人。
但是生活在人群之間，他總覺得困惑。
在街頭打架的人被稱作暴怒。
麵色頹喪的人是悲傷。
而嘴角上揚，眼睛眯成一道小縫則被叫做快樂。
明明流淚這種事情正常不過，但總有人會賦予它或是欣喜，或是悲戚的意義。
書裡說，這些奇異的東西叫做感情，是人被稱為人的原因。
但是生活在人群之中的希斯，卻從沒體驗過這種奇怪的東西。
以前他沒有感覺，但是現在看著懷裡少女明亮的眼睛，希斯莫名生出一股探究的欲望。
“姐姐能告訴我，是什麼東西讓你想家了嗎？”
漆黑的深夜，空蕩的平原顯得格外寂靜，另外兩個昏睡的人還沒有醒來，蒂安貼在希斯的胸口上，隻能聽見他輕淺的呼吸聲。
蒂安眨眨眼，這還是她第一次遇見這麼奇怪的問題。
在這個世界生活許久，蒂安自認為對自己奇葩的隊友們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有時依舊會覺得他們行為驚世駭俗。
就比如說現在…
蒂安抬頭看向正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少年，他眼底是探知的欲望，全然沒注意到自己的提問其實非常冒犯。
但是最後她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或許是因為月亮…”
皎潔的明月高高的掛在天邊一角，潔白的月光籠罩著整個夜幕，像是一層銀紗般鋪天蓋地。
“在我的故鄉，有一句家喻戶曉的詩詞——望月思故鄉。”
雖然星星是她完全不認識的樣子，但是月亮卻和她家鄉一模一樣。
隨著蒂安的目光，希斯也看見那輪月亮。
漆黑的夜幕間，一輪銀色的圓月格外顯眼，詩人吟誦的詞句中經常描繪這樣的景色，希斯卻從來不在意人類為什麼會這麼做——
哪怕是現在也一樣。
對他來說，月亮不過是由沙粒，塵土以及一點魔法組成的發光物體，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
但是…
希斯低頭看向少女碧綠的眼睛，澄澈的眼瞳裡倒映著那輪亮汪汪的月亮。
這具軀體不過是有血肉和魔法組建，但是悲傷的眼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那裡麵倒映出來的月亮與天空中相似又不同，像是多了什麼他從未經曆過的東西。
希斯看著那雙眼睛。
她周身散發出的憂鬱氣息正緩緩的感染著自己，讓他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扼住，泛出淺淺的酸澀感。
“我的家鄉也有不遠處那樣的一片樹林，每次滿月的時候，躺在樹林裡，總能見到地上影影綽綽的光斑隨風晃動，我們燃起篝火，有時候師兄師姐還會在一旁唱歌，那個時候大家都很開心啊…好了，不提這些了，你看他們醒了。”
蒂安從希斯的懷抱掙脫，走到剛剛清醒過來的弗朗西斯和愛麗絲身邊，向他們解釋現在的情況。
隻留下希斯一個人在原地思考，蒂安的言語構造出了一個他很熟悉的場景。
夜晚的篝火，他們不久前還剛剛經曆過。
蒂安製作的美味食物確實非常打動人心，咽下被烤製的金黃酥脆的肉塊時也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