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2 / 2)

“什麼祿不祿的,”文士嫌他迂闊,“昨夜公主與駙馬喝得酣暢,你在席間做了幾首好詩,駙馬十分喜歡,知你亦愛飲酒,便讓我來予你。”

將酒壺塞進杜甫手中,文士客氣道:“子美兄的名氣在長安越來越大,駙馬宴遊時也常教你作陪,想來子美兄吏部待選的日子不會太久了,封官進仕指日可待。”

“能得駙馬賞識,乃在下榮幸。”心頭五味雜陳,杜甫卻配合著牽起笑容。

又言少許,告辭彆去。

道旁商販熙攘吆喝,駿馬飛馳過長街,揚塵撲麵,牽著的瘦驢甩了甩頭,發出沉悶的哼叫。

杜甫摸了摸驢頸安撫,又瞥向掛在驢腰側的酒。

珍稀名貴的酒,如今卻是最不適合他的酒。

這是他旅居長安的第十年。

遙遠的記憶逐漸淡去,但他仍記得初來長安時的景象。

意氣風發,心潮澎湃。

轉眼已十年了。

春酒杯濃琥珀薄,冰漿碗碧瑪瑙寒。碧綠清透的瓊漿,翩然欲飛的佳麗,渺若仙音的樂曲,不知何時起這些事物再也無法引起他內心的波瀾。

早年他言乾謁可恥,不屑行之,今時卻投詩向達官乞憐,在貴族的府邸充任賓客,陪伴宴遊玩樂。

蹉跎十載,再高傲的脊梁也學會彎折。

思量許久,杜甫還是決意將酒賣了,換得些錢再去糧鋪買米。

一路行至河畔,見大大小小的官船與商船正陸續卸貨,河邊勞役排隊等候著,將沉重的糧袋扛在肩背,而後拾級運上陸地。

杜甫不由得駐足凝望,那些步履維艱、汗流浹背的勞民,背上扛的糧食,不知又有多少能夠分到他們手中。

接著,杜甫目見了一人,準確地說,是一張麵孔。

藏於寬厚高大的人影之間,被淩亂垂落的額發遮擋住的一張麵孔。

自從半月前離開他家,杜甫便再未見過林無求,他曾短暫擔憂過這位看上去衣食無憂,脾氣又略透著古怪的小娘子,然隨日子流逝,他亦安慰自己,對方應當是回家了。

回到那個能夠把她慣養得不識人間世道,連“乾謁”亦無所了解的無憂無慮的家中。

他全然未曾想過,會在這裡再次遇見她。

林無求站在隊伍當中,輪至她時,彎下腰,兩個力氣渾厚的男子將一袋米落到她背上,接著,又一袋。

瘦矮身子折得比旁人更低,像隨時要栽倒下去,她默默跟隨前人,一級級緩慢邁上台階。

行至半途,有人擋住她的去路。

兩個潑皮似的男人腰係麻布,袒胸露膀,叉臂擋在林無求身前,顯然亦為乾活的傭工。

“累不累呀,小娘子?阿兄替你扛如何?”

林無求停頓住,片刻,腳步左移,兩人嬉笑著往左擋住路。一陣沉寂後,腳步右移,兩人耍弄般堵住右路。

“叫聲阿兄便放你行。”

調笑繼續著,往來之人不知畏懼二者的魁梧身材,抑或不願惹事,無人上前勸阻。

咚地沉響。林無求卸下肩背米糧,立直身子。

“我忍你們兩個混賬已經很久了,”額角青筋暴露,林無求終於忍無可忍,抬頭怒道,“阿胸,還阿腿呢,我呸!想打架是吧,來——”

抽起袖子便欲撲上去,監工的孫六卻在此刻猛咳數聲:“咳咳!咳嗯!......你們三個,杵在那裡做什麼?當我看不見嗎,不準偷閒!還不快乾活!”

“......”兩個潑皮不以為意地笑,互視一眼,甩著胳膊悠然而去。

“還有你,瞪什麼瞪?不想要工錢了?”孫六毫不畏懼林無求的眼神。

奶奶的,早晚連你一起揍。林無求心底直飆臟話,麵上服順地拾起糧袋,甩到背後,眼見第二隻糧袋騰不出手來甩,她又忍不住暗罵了聲,扛著一袋米走出幾步,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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