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2 / 2)

“杜先生,你怎麼不騎驢?”

穿過整條長街,杜甫始終牽著韁繩,未上過驢背,林無求把那頭年老體邁的毛驢偷瞟好些眼,忍不住問。

杜甫聞言,眉眼舒展開:“無礙,你若想騎,便予你騎。”

這回輪到林無求靦腆了,她撓撓臉:“哎呀……我不會騎。”

“不會騎?”

“我從未騎過驢,”瞧見杜甫眼裡質樸的訝異,林無求強行辯解,“平日我都乘車。”

杜甫瞬時醒悟,是了,縱落魄至此,對方仍舊是富貴人家的娘子,不乘馬車,難道如布衣一般騎驢麼。

他不再顯露驚訝,沉默地撫撫驢身,拉住韁繩。

“可想嘗試一番?”莞爾問她,眸似青山溫和。

“想!”林無求眼眸放亮,又遲疑,“它不會踢我吧?”

“它隻是頭又老又瘦,身上的肉宰了都不夠吃兩天的老驢,哪裡能有力氣踢人。”杜甫難得笑出來。

林無求厚顏嘿嘿兩聲,樂滋滋騎上去。

雖貪新鮮,然行至中途,林無求還是乖乖落地,硬把杜甫給推上驢背,這方安生繼續行路。

曲江沿岸草茵鋪翠,高槐垂柳於斜陽中儘掛餘暉,出東南啟夏門,暮靄愈濃,水中蘆荻漸白,荒草浸道,一派蕭索景象。

繞過崎嶇山道,踏上生滿雜草的石階,終於走回熟悉的院落。

杜甫將驢繩係於草棚下,看向麵前立正站直、等候差遣的林無求,他雙手略為窘迫地在袍衫上抿了抿,道:“我去……去給你借身衣裳,你洗把臉,在屋內將衣裳換了。”

林無求:“好的杜先生。”

“你的衣裳破了口,須縫補,待衣裳換下,我替你補罷。”

林無求:“好的杜先生,多謝杜先生。”

杜甫不禁牽唇:“毋須拘謹。”

林無求正色:“我不拘謹。”她隻想在杜甫心中塑造良好的個人形象。

趁杜甫出門間隙,林無求目光逡巡著這間時隔半月未曾相見的住所,依然環堵蕭然,簞瓢屢空,這一回林無求不嫌陋破了,要那豪奢作甚,屋子而已,有張榻能睡覺就行。

風餐露宿半月的林無求收獲人間真諦。

她望向架上幾卷舊籍,雖不懂古字,仍可依稀辨認書名:禮記,論語,左氏春秋。

對了,書。

杜甫回來時,林無求正出神,欲開口喚她,熟料少女先一步道:“杜先生,上次我記錯了,我重新背給你聽。”

杜甫被她抓住袍袖,微怔間,聞她朗聲道:“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曾雲,決眥入歸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漆如墨的眸子光澤閃動,“怎樣?我背得滾瓜爛熟。我說喜歡你的詩,沒有騙你。”

林無求自信滿滿,目光鎖住杜甫的臉。這次一定不錯。

她記得那人對她道:「這首詩是杜甫年輕時所寫,他登上泰山,覺得眾山在自己眼中都很渺小,因此他也胸懷開闊,認為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登上人間的巔峰,一覽眾山小。杜甫他是自負才學的。」

他是自負才學的。

錯愣的神情於杜甫眼中一瞬而過,接著,他無奈地輕扯回衣袖,淡笑道:“我未曾說過你欺騙我。”

“那你相信我嗎?”林無求窮追不舍。

“你連我年輕時候的詩亦能流暢誦出,我焉能不信。”杜甫的回答卻多了份哄孩子的玩笑意。

林無求未辨出這層意味,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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