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2 / 2)

拉扯完杜甫衣袍,又去扯偃娘手臂,“偃姨,我們走罷?潼關萬一淪陷,白水三日之內必遭屠戮,你們還帶著孩子,多危險!”

偃娘顯然被她勸動,目光不安望向杜甫,後者唇齒翕動,觸上林無求焦切的目光。

“子美先生——”

仿佛難以滿足少女的期待,他一時躊躇未言。

察出丈夫的為難,偃娘主動安撫林無求道:“非我們不願離開,而是西麵了無親故,我們難尋去處。即便動身,亦終日漂泊,一日兩日尚可,日子久了,縱資財未耗儘,孩子也經不住奔波之苦。無求,是我們拖累你,害你身處險境,或有你的親眷在西南,可使你前往投靠,不必理會我們,這裡有些碎錢,毋論你往何處,皆可作為盤纏......”

林無求啞口無言。

她明白了,她既無威信使人相信她說的話,也無能力幫助他人擺脫困境。

除了在關懷她的人麵前“胡言亂語”,惹人心亂,她毫無用處。

林無求徹底安靜下來,再未提搬遷一事。

江水流春去欲儘,江潭落月複西斜。暮春時節,柳絲榆莢,山翠撲簾。

白日裡,她同八歲的宗文一塊練字、讀書,偶遇生澀難懂的句子,便跑去讓杜甫指點。

無論正忙甚麼,杜甫均會停下手中事務,為他們詳細解釋。

林無求尤愛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譬如“詩人幾歲寫的詩”“他爹娘是做甚麼的”“那他後來死了嗎”,到“當時的皇帝是誰”“詩中提到的古寺在哪”“距離此地多遠”“咱們何時去看看”,諸如此類,話題往往由詩句含義衍生至詩人的生平。

無論她問甚麼,溫煦慈藹的文人悉不厭其煩為她道來,至終,身旁往往會多兩道矮小身影,宗文與鳳兒搬著月牙凳一塊湊來。

三人目不轉睛、聚精會神地聽老師講故事,每每此時,偃娘哄著懷中幼子坐在樹蔭下,嘴角漾一抹笑痕。

初夏盛陽穿透枝葉繁茂的樹梢,搖落斑駁光影,崖外風聲淅瀝,烽火於雲霧中閃爍,兵芒在四百裡外的潼關隱隱浮動。

宗文身為長子,寄予了杜甫的厚望,其本人亦愛在弟妹麵前扮演老成,一副長兄做派,至與林無求混熟後,方流露出孩童幼稚攀比的特性。

偶有一兩首詩自己背過,林無求未背過,宗文即道:“你連這個也沒學過?我去歲就會了。”

林無求哪裡能讓他得逞:“一首詩而已,沒背過又怎樣,你知道秦始皇哪年統一六國嗎?知道項羽為何敗給劉邦嗎?”她甚至不無惡毒地接了句,“你知道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的關係嗎?”

宗文答不上,忸怩半晌,張口呼喚阿耶,林無求小人得誌般朝踱來的杜甫咧嘴。

看來幼稚者不止一人,卻有兩個,杜甫心知肚明,撫了撫兒子腦袋:“無求姐姐比你懂得多,可以虛心向她請教。”

又存了考校之意,朝林無求笑道,“你與宗文解釋,項羽因何敗與劉邦?”

“項羽啊,”林無求一拍案,操著說書人的口吻豪氣道,“卻說西楚霸王項羽身邊有一位美人,名虞姬,那劉邦是個地痞流氓出身,看上了虞姬的美貌,要將她奪來,所以發兵攻打項羽,誰知虞姬性格剛烈,寧肯拔劍自刎也不從劉邦,項羽兵敗,她就跟著一起自儘了。”

宗文聽得炯炯有神。

杜甫啼笑皆非:“胡說八道。”

半日於屋中伏案,半日於庭間玩耍。離家不遠處生長著一株梨樹,情至興處,林無求抄起袖子,給三名稚童展示爬樹技能。

鳳兒與宗武在樹下拍手蹦跳,宗文躍躍欲試,也撩開袍擺攀援而上。

嬉鬨聲飄到院內,杜甫佇立簷下,遙望野猴一般上躥下跳的兩人,連月來晦暗情緒仿佛短暫散去,享受著難得的心曠神怡之感。

“在望甚麼?”偃娘提裙從屋內步出,與他一道遙視。

杜甫讓開半步,同她並肩而立,手指向林無求雙腳騰空伸臂掛枝的模樣:“你瞧,好端端的女兒家,整日卻比男孩還鬨騰。”

“我瞧著是個初生的牛犢,神采奕奕,”偃娘眼波流轉,眉梢俏皮望向杜甫,“像你。”

“甚麼?”

婦人眼藏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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