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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無絕人之路,季談還是坐上前往第四區的公交。除了人多又熱又悶還搖晃外,幾乎沒有缺點。
他付錢的時候才發現賬上多了50貝。
“這是哪兒來的?”
話一出口,他就想到了剛剛的安昀。西糖不可能無緣無故給他發錢,有所接觸的也就那個奇怪的青年了。
西糖道:“就是他給你的。”
“你知道怎麼不告訴我?”
“白給對你有益無害。另外,轉賬記錄備注了:‘這才是謝禮’。”
季談一噎:“……你的道德底線真是靈活。”
“彼此彼此。”
坐車來到夏寒附近時,他先去敲了陶然的門。這次他能確定裡麵沒人。
陶然門口擺了兩盆植物,是之前她抱走的盆栽。今天天氣並不好,本來萬裡無雲,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現在又刮起風來。
夏寒家裡也沒人。
他熟練地翻窗進去——這一次窗門沒有緊閉,想來夏寒認為家裡沒什麼東西值得覬覦,乾脆給可能的‘賊’行便利。
窗簾是拉開的,朦朧的陽光透過窗戶,倒是顯得房間暖和了些。混雜著腐朽濕氣的信息素味道變淡了。
季談琢磨著,淡化後的信息素味道更像是腥澀的海風,是埋藏在海灘下的濕土。
夏寒沒在家。季談環視四周,發現床頭櫃擺了一張紙條。
——來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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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寒穿著一件白色褂子——看著像一件老頭衫。海風將他的黑發吹得飄搖,他卻垂下眼瞼,認真地給手裡的桅杆打繩結。
他所在的並非一艘漁船,也不是載客用的海上觀賞船。它更像是兩者的結合,以更低的成本權作兩用。
桅杆之下,鼓起的帆呼隆呼隆地遮擋住他的聽力和視線。海麵向來是遼闊曠遠的,仿佛隻有自己身處在天地間。
海邊似乎隻有他一個人在孤零零地為船隻做檢修。但他知道,另外幾艘船上有他的同事。他旁邊半人高的支架上擱了一個對講機,側耳聽去隻有聲勢漸大的風聲。
大家很少交流。
Alpha很難真正團結。很多時候,他們隻是看起來站在一起,像是被分門彆類後、歸納在一個圈內的集合域。
他們像是遊離在集合域內紊亂的電子,獨來獨往又彼此聯係,這是他們最終的歸宿。
夏寒用犬齒咬斷粗糙的繩結。當碾斷最後一絲牽扯時,他舔了舔犬齒,暗藍色的眼珠鎖定在繩結的斷茬,莫名發起愣來。
無牽無掛,是個自由得有些殘忍的詞。
突然,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響,像是信號不良。他轉過身,緩慢抬起頭,一抹奇異的顏色卻先撞入視線。
他還站在桅杆之下,帆布呼嘯著從他臉頰拂過。他逆著光,看到整個身體鋪滿暖橘色、笑得格外好看的失約者。
“嗶嗶——能聽到嗎?林舟,你得出海幫個忙!”耳邊是對講機裡的聲音。
直麵陽光和大海、渾身暖洋洋的人,像是順著風聽到了這個名字。於是他仰起臉,裝模作樣地朝船上大喊:
“你叫林舟?那麼,初次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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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談來到這片海灘的時候,看到了一覽無餘的海麵。
鹹腥的海風鑽進他的嗅覺器官,濕氣撲麵而來,海鳥尖嘯著,像隻被打落的羽毛球劃過天空。
他看到夏寒看了過來。這個穿著老頭衫的年輕人有著一雙暗藍色的眼睛,好像浸潤在深海下的冰川。
“你來了。”夏寒沉默了一會兒,從船上翻下來,主動邀請:
“想…出海看看嗎?”
於是,季談坐上夏寒工作的船隻,搬了一條長凳坐在掌舵人邊上——夏寒在開船。
風大到讓人心生不安。夏寒沒有說話,他冷靜地把握著舵盤,眼睛直直注視著前進的方向。
他對季談的邀請,是他唯一說出口的話。他握著舵把的手握緊,心跳好像隨著海浪波濤漸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