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羽蛇尾一頓,快速向前遊走的身體停了下來,他轉頭看向蘇子言,極小聲的叫了一聲“哥哥”,表情有些心虛,又有些忐忑不安,身體也格外僵硬的厲害。
似乎害怕在蘇子言的臉上看到嫌棄和煩惡的表情,公子羽下意識的快速轉身,將長長的蛇尾藏在身後。
隻可惜蛇尾又粗又長,就算他刻意的遮掩,紅色長袍下露出的長尾也依舊足夠吸引人眼球,那泛著寒光的鱗片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蘇子言目光在蛇尾上掃過,小拇指下意識的蜷了蜷,身體也條件反射的有些顫栗,他用力咽下口水,也試圖咽下所有的恐懼。
他給自己洗腦,不怕,這是自己親手孵化的蛋,親手喂大的蛇,不怕的,不該怕的……
清晨的太陽過於溫暖,炙熱耀眼的光芒能輕易撫平那些一股腦冒出來的負麵情緒,也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蘇子言走了過去,停在公子羽一丈處。
公子羽低著頭,感覺到蘇子言在他身上打量著的目光,頓時無比的緊張。
他好怕看到哥哥惡心的眼神,怕他讓自己滾,怕他說再也不想見自己。
他怕自己一怒之下會控製不住發瘋,再把哥哥抓回蒼梧殿。
他不想跟哥哥的關係一再的鬨僵,鬨到無法挽回,最後傷了自己,又傷了哥哥。
公子羽此刻異常的難熬,隻低頭絞著手指沒說話,仿佛是一個在刑場上等著判處死刑的人。
……
蘇子言停在他一丈處,目光掠過公子羽蒼白的臉,放緩語氣裝作很輕鬆的問:“你身上還有傷,怎麼又跑出來了?”
公子羽愣了愣,他以為的針鋒相對的語氣並沒有到來,更沒想到蘇子言會心態平和的問他這些話。
頓時那些忐忑不安瞬間消失了一半,立馬回道:“阿羽想哥哥了,想來見見你。”
蘇子言:“想見我,那你見到我為什麼要跑?”
公子羽抬頭悄悄的看了他一眼,小聲道:“我想見哥哥,可哥哥不想見我。”
是呀,以前肯定是不想見你的,可現在……
蘇子言看著他還蒼白如紙的臉色,心口便忍不住堵得慌,愧疚和自責蓋過了所有的害怕。
“我……”他輕聲道:“我沒有不想見你。”
“哥哥?”公子羽有些疑惑,顯然沒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蘇子言也沒解釋,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落到他頭發上時忍不住笑了一聲,對他招了招手道:“阿羽過來。”
哥哥在叫他過去?
公子羽目光在蘇子言微彎的唇角停留片刻,頓時有些躊躇。
上次哥哥用這種和善態度對他說話的場景,就是在蒼梧殿給他喂毒的時候,那會也是這種笑容、這種語氣。
那這次……
公子羽猶豫了一會兒,卻還是扭著尾巴慢慢遊了過去,就算是喂毒,他也想去。
蘇子言見他過來,又踮起了腳尖。
可這一次公子羽下半身是蛇尾,站起來比平時高了一大截,就算蘇子言踮起腳尖也看不到他頭頂,不由伸手拍拍他的肩,道:“把頭低下。”
這一次哥哥又想喂他什麼毒?公子羽滿臉的苦澀和絕望。
蘇子言又拍了一下他的肩,仰頭問:“發什麼呆,叫你把頭低下。”
公子羽對上他的目光,神情有些恍惚,最終卻任命的閉上了眼睛,將頭低了下去。
哥哥溫熱的呼吸灑在他臉上,且越靠越近……
公子羽下意識的咬緊了唇瓣,可等了好久,那個帶著毒的吻卻遲遲沒有落下,隻感覺頭上輕輕動了動。
公子羽睜開眼,一根長長的枯草從他頭上被扯了下來。
“你頭上頂著一根草,好滑稽……”蘇子言將手中的枯草揚了揚,忍著笑道:“可以了,可以抬起頭了。”
“哥哥?”公子羽直起身,看著他手中的草,詫異道:“你不怕我?”
“還好吧!隻要你不砍我腿,我也沒有很怕。”
公子羽趕緊搖頭解釋:“不會,阿羽隻是嚇嚇哥哥,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真的砍斷哥哥的腿。”
“嗯,我知道了。”蘇子言點頭,扯出一個釋然的笑,道:“你回去吧,把傷養好彆亂跑,等我辦完事,我再回琉璃幻境找你。”
“回琉璃幻境找我?”公子羽愣了愣,“哥哥你知道了什麼?”
“我都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蘇子言看著他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心口一陣發酸。
他道:“阿羽當初為什麼不把真身告訴我呢?”
公子羽順著他的目光看上了自己的花斑蛇尾,輕聲道:“哥哥說過的,不喜歡妖。”
妖分很多種,蛇妖更是所有妖類裡最不討喜的一種。
它不像鳥雀擁有可愛的外表,不像狐仙擁有毛茸茸的毛皮。
它們滿身鱗片,獠牙尖尖,本身更是嗜血陰暗的代名詞,沒有人類喜歡它們。
“阿羽知道哥哥不喜歡妖,所以才會一直小心翼翼的隱藏身份。”
蘇子言:“是啊!我不喜歡妖。”
公子羽明明知道結果,可這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還是眸色暗淡了幾分,忍不住想將蛇尾藏到了草垛後麵。
“可你不一樣。”蘇子言卻笑了笑,走向他,伸手摸上了冰涼的鱗片。
他有些害怕,有些膽顫,卻依舊堅定地將手撫摸在鱗片上,他要打消公子羽的顧慮,也要讓自己走出這一步。
花斑蛇尾並不是噩夢,公子羽也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妖。
他是自己的蛇,他是自己親手孵化喂大的蛇。
他是自己在那個陌生的時空裡,唯一的記憶和眷戀。
他以另外一種方式回到自己身邊。
自己應該慶幸能再一次見到他,他的回歸,讓那些曾經的意難平和遺憾得到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