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們都會耐心聽她說話。
崔雲昭同林繡姑對視一眼,又看了看霍新枝,最後才道:“你嵐姐姐要去伏鹿書院讀女學了,以後可能不能經常陪你玩,不過……如果你也去伏鹿書院,說不定可以經常遇到她。”
霍新柳很半天才反應過來,有些呆愣。
她下意識就要拒絕。
但這一次,阿姐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霍新枝輕輕握住她的手,道:“柳兒,你若是害怕,阿姐陪你去先試試,可好?”
其實現在的霍新柳已經比以前要反應快了許多,因為她開始學廚藝,也經常有人同她說話,偶爾還會出去玩,她慢慢變得跟正常孩子一樣了。
除了反應還是有些慢,她並不笨,許多事請她都能聽明白。
崔雲昭之前跟霍新枝商議過這個問題。
她當時跟霍新枝說:“我知道,咱們家可以養柳兒一輩子,可對於柳兒來說,那不是真正的好好活著。”
“她沒有朋友,沒有事情,每日在屋子裡枯坐,這種日子太難熬了。”
“她隻是反應慢,比常人遲鈍,她不是傻,也並不笨。”
崔雲昭一口氣說這麼多,最後看向霍新枝:“嵐兒跟我說,她們兩個人出去玩的時候,她甚至會算錢。”
要知道許多大人都算不好銀錢。
那時候霍新枝是真的有所觸動,她想保護妹妹,保護她在這個亂世裡好好活下去,因為妹妹的特殊,因為她的遲鈍,讓她忽略了妹妹也是個正常的孩子。
她需要朋友,需要愛好,也需要走出這一方小天地。
外麵的世界那麼大,隻困在小宅子
裡,何嘗不是一種殘酷。
霍新枝很動搖,可最終她還是很擔心。
“萬一柳兒被人欺負怎麼辦?”
崔雲昭看了看霍新枝,忽然笑了。
她握住霍新枝的手,道:“阿姐,你怕被人說嗎?”
霍新枝搖了搖頭。
崔雲昭便道:“若阿姐不怕,阿姐陪柳兒一起讀書可好?”
霍新枝沒想到崔雲昭是這麼考慮的,不由愣住了。
“阿姐,你早年沒機會多讀書,趁此機會,倒是可以重新學起來。”
“這不是兩全其美?”
————
霍家早年不過是普通軍戶。
靠著霍展努力拚搏才有了今日,早年的時候,家裡並不富裕,上有老下有小,霍新枝自然沒能好好讀過書。
後來霍展慢慢起來,家裡又有了弟弟妹妹,慢慢的,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紀。
這年月的女子都是如此,按部就班長大嫁人,照著母親曾經的模樣,自己成為新家的女主人。
她們唯一的念想,隻有一家團圓,無病無災,健康長壽。
至於讀書識字,至於愛好事業,都是沒有的。
若非霍新枝遭遇了完顏氏的摧殘,和離歸家,她怕也是按照林繡姑的樣子,在完顏氏做她的寡嫂。
從生下來那一日,就看到了儘頭。
這樣的日子沒有意趣,卻最安全,可以平靜活下去。
崔雲昭卻知道,現在的霍新枝同以前不同了。
她心裡的火苗從未熄滅,她要強,堅韌,就如同風中的蒲草,即便被帶離土地,也會努力在新天地紮下根。
她很明白霍新柳為何不敢去書院,她依舊害怕不熟悉的人事,但如果有霍新枝在身邊,或許霍新柳就不會那麼害怕了。
而霍新枝,也多了一個去書院讀書的借口。
確實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當時霍新枝沒有立即答應,可她臉上的光彩卻騙不了人,崔雲昭知道,霍新枝心動了。
果然,後來霍新枝同她商議,可以陪著妹妹去讀書,若是霍新柳能適應,她再歸家,若是不適應,她就多陪些時日,直到霍新柳確實不想讀了,她們就一起回來。
崔雲昭當時很高興。
她忍不住握住霍新枝的手,笑容燦爛而明媚:“太好了。”
霍新枝也難得的笑出聲來。
“你這麼高興?”
崔雲昭使勁兒點點頭。
她確實很高興。
未來的霍新枝會是長公主,她的地位和意義,僅次於霍成樟和霍成樸。
而且,因為她更年長,更沉穩,反而比年輕的弟弟要更能讓人安心。
那還是沒有走出困境的霍新枝。
而現在,霍新枝已經跟過去的自己告彆,她這枝新樹,已經來到了春日。
枝葉新綠,花蕾待放,又是一年春晴好。
兩個人一起商量好,就跟林繡姑說了,林繡姑聽了也覺得高興,立即說若是霍新枝忙,就把事情安排給她,她來操心家裡事。
這樣一來,家裡上上下下就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此刻,霍新枝這話一說出口,霍新柳愣住了,就連對麵的兩個弟弟都愣住了。
霍成樟滿臉不可思議,倒是霍成樸眨了一下眼睛,跟著鼓勵地看向霍新柳。
他比霍新柳年紀小,卻更照顧自己的小姐姐。
霍新柳本來還有些猶豫,倏然看都霍成樸的眼神,不由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這麼一笑,自己心裡就放鬆不少,最後那點猶豫就沒有了。
她仰起頭,看了看家裡的眾人,最後有些羞澀道:“我同阿姐去。”
她說話慢吞吞,吐字卻很清晰:“有勞阿姐了。”
霍新枝眼眶都紅了,林繡姑也低頭抹了一把眼睛,她伸手揉了揉小女兒的頭,哽咽道:“好好學,跟你阿姐一起,爭取早日跟嵐兒去一個班讀書。”
霍新柳聽到這裡,忍不住又笑了。
崔雲昭忽然發現,她臉頰上有一抹小巧的梨渦,隻有笑的時候,那梨渦才會忽然出現。
那麼美,那麼好。
等說完了這幾個孩子的事情,崔雲昭最後看向霍成樟。
霍成樟頓時有點緊張。
崔雲昭道:“孫總管幫忙打聽過,你長兄也派人詢問過,這城裡有四家武學。”
崔雲昭想了想,認真道:“有一家是拓跋氏自己的武學,以前隻招拓跋氏的子弟,現在也收外人,拓跋武學要求很高,學生每日都要跟上課業,一日懶惰,就會被訓斥,次數多了之後武學直接開除。”
聽到這裡,霍成樟麵色微僵。
崔雲昭又說了兩家,都是不功不過,最後才說:“還有一家前些年新開的武學,聽聞裡麵的教**很有路數,拳法和刀法都很厲害,要的束脩也便宜,是其他家家的一半。”
“不過這一家
武學每日都要上文課,文課課業不能合格,也會被開除。”
這其實跟博陵的武學一樣。
對於霍成樟來說,其實最好的是拓跋武學。
一是可以拉近兩家的關係,二也確實鍛煉人。
霍檀得到消息之後,甚至去那邊看了一眼,也認為霍成樟應該去拓跋武學。
“十一郎性子還不夠沉穩,總是喜歡退縮,沒有那麼堅韌,這樣的性子到了戰場上很危險,拓跋武學剛好能鍛煉他的韌性,對他來說是最合適。”
霍檀倒是了解霍成樟。
但崔雲昭看霍成樟的眼神,就知道他不想去拓跋武學。
崔雲昭心裡歎氣,卻沒多說什麼,隻問:“十一郎,不如你都去看看再定?”
霍成樟抿了抿嘴唇,最終點頭:“好,我下午就去看,有勞嫂嫂了。”
崔雲昭擺手,道:“無妨,不過我同你阿兄還是覺得拓跋武學更好,再過兩年,你也要參軍了,拓跋武學再辛苦也不過隻熬一年,熬過去就柳暗花明。”
霍檀和崔雲昭自然是為霍成樟好。
聽到這裡,霍成樟又動搖了。
他抿了抿嘴唇,緊緊攥著手,半天才說:“我下午去看看,回。”
崔雲昭便點頭:“好。”
安排完家裡的事情,崔雲昭才算鬆了口氣。
她抱著雪球離開,回來的時候特地去了一趟倒座房,把雪球交給了譚齊丘。
“雪球最近都在院子裡跑,身上臟兮兮,小丘可以幫它洗澡嗎?”
搬到伏鹿,譚齊丘的手臂也已經結痂,不再需要人照顧,所以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