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裹著厚重的狐裘,此刻伸出手,霍檀才看到她手腕細瘦,骨節分明,皮膚蒼白如紙,能清晰看到青色的血管。
她手背上有無數細密的針瘢,那是行針過後的痕跡。
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霍檀眼底一陣溫熱,可他不敢再哭,怕嚇到崔雲昭。
他強忍著滿心的愧疚和痛苦,依舊溫聲詢問:“皎皎,桃緋呢?”
崔雲昭眨了一下眼睛。
她認真想了一下,然後才說:“桃緋去做桂花糕了。”
“好吃,我喜歡
吃。”
霍檀點頭,他看了一眼外麵不敢進來的小丫鬟,往後退了半步,讓她進來。
“皎皎,她叫什麼名字?”
崔雲昭對小丫鬟明顯很熟悉,她說:“她叫梨青。”
霍檀的心更疼了。
他幾乎都要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此刻隻能低下頭,用手指緊緊掐著手心。
劇烈的疼痛讓他保持理智,霍檀退後半步,輕聲說:“那就讓梨青陪著你。”
霍檀說著,慢慢後退,一步步來到房門前。
隔著屏風,他看到崔雲昭同那個叫“梨青”的小丫鬟笑了一下,對自己的出現和離開沒有任何好奇。
霍檀站在門外,身後是寒冷的風雪,冷風刮在身上,卻疼在了心坎裡。
有無數尖針刺在霍檀心中,讓他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
他見慣生死,也一直在經曆生死,可此刻崔雲昭的模樣,卻讓他痛不欲生。
雖生猶死。
這個認知,讓霍檀身形搖晃,幾乎都要站不住。
周春山忙上前一步,低聲道:“陛下,夫人……”
霍檀擺了擺手,他緊緊閉著眼眸,深吸口氣。
“保護好夫人,”霍檀道,“去把桃緋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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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緋一直在廚房忙,不知府上來了人,直到她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周春山,才驚愕地站起身來。
“周,周將軍?()?()”
周春山點頭,神情有些猶豫,他壓低聲音問:“桃緋姑娘,夫人可是病了??[(.)]?§?*?*??()?()”
桃緋擦了擦手,解下圍裙,歎了口氣。
“是,夫人病了許久,前年還好一些,到了去年病就越發重了。()?()”
周春山也不知要如何處置,他看了看桃緋,又道:“陛下駕到,一會兒你仔細著說。”
桃緋不知道外麵已經天翻地覆,新朝已定,直到她看到坐在廳堂中,一身軍服的霍檀,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
“見過……陛下?”
霍檀問她:“桃緋,夫人可是得了情誌病?”
情誌病是一種很難治療的心病,得了這種病後,病人可能喜怒無常,或者憂思過度,肝臟脾胃都會有所損傷,天長日久,病會越來越重。
偶爾,還會發瘋癲狂,妄言囈語。
軍中許多年輕士兵經曆過生死和磨難,有人會犯這種病,霍檀是見過的。
故而他一下子就猜到了。
隻是**,也不願肯定,崔雲昭也會得情誌病。
桃緋見他知曉,神情也難過起來。
“是,夫人是情誌病。”
“一開始,奴婢隻以為夫人是憂思過度,寢食難安,尤其到了夜裡,夫人一宿一宿睡不著覺。”
“後來有一次夫人暈倒了,叫了大夫來看,才知道夫人得了這種病。”
“那時候夫人還算清醒,也很配合尋醫問藥,可那麼多藥吃進去,夫人的病卻越來越重。”
桃緋說著,眼淚順著臉頰傾斜而下。
“大夫說,夫人的心太疼了,心因不解,吃多少藥都沒用。”
“家中還有小少爺,夫人也想治好,看著小少爺長大,可是這病時間越長越厲害,到了今年……到了這時節,夫人的病一下子就嚴重起來,整日裡發呆,還記不得許多舊事。”
冬日,是崔雲昭最害怕的日子。
在寒冷刺骨的隆冬時節,她失去了最重要的親人。
桃緋幾乎哽咽:“不記得舊事,或許對夫人來說是一種解脫。”
過去的事情幾乎成了崔雲昭的夢魘。
她的病生於心,痛於故,恨於己。
霍檀眼眶泛紅,緊緊攥著拳頭,卻沒有開口,讓桃緋把事情講完。
“小少爺過來看望過夫人幾次,可每一次見到小少爺夫人都要哭泣,小少爺就不敢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