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是開啟的,正對著的院子外邊兒,齊刷刷站著八個紙紮人。
月光灑落,地麵的影子卻各不相同。
高矮胖瘦,甚至還有兩道影子,明顯能看出來是女人。
距離近了,他們血淋淋的眼珠,更給人一種壓抑感。
老龔神態表現的很凶,對他們齜牙咧嘴的。
我心神很冷,認出來了其中一個紙人,就是昨晚上“逃竄”那個!
後怕的感覺還是湧來。
因為……如果不是椛螢攔住我,再加上老龔那番話,讓我們等椛螢家裡調查消息,恐怕我已經進棺材山了……
“顯神。”
沉悶的甕聲,從其中一個紙人口中傳出。
我心頭一滯,隱約便捕捉到一股熟悉感。
以前,村裡有個老人,每每趕集都去賣糖人。
大家都喊他糖人李。
糖人李對我不錯,每次見了我,都給我送一個糖人。
隻是,他時運不濟,死於一場車禍。
八仙抬棺的紙人……居然找來了這樣一個熟人?
“老秦慘呐,孤墳無人問津,十年養恩,你不去看一眼嗎?”
“他想你去。”
基本上,紙人的聲音也是空洞的,沒多少情緒。
我心頭又堵塞了不少。
不過,我更知道,這糖人李的紙人,在鬼話連篇!
老秦頭是不讓我去找他墳的,怎麼可能想我去?
怕是打這個主意的,另有其人……
想到這裡的瞬間,我打了個寒噤。
另一種懼怕感,油然而生。
難不成,老秦頭的屍骨出問題了,魂魄也出了問題,被棺材山的大屍掣肘了?
這“八仙”也被那大屍控製?
他們來找我,就是彆有目的!
而老秦頭當時讓我出村,說有危險……
我誤會了危險是無頭女,實際上,是八仙!?
一刹那,我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腦袋豁然開朗。
“顯神,你怎麼不說話?”細細的嗓音傳來。
這女聲很年輕……
同樣格外熟悉……
我被老秦頭帶回來村裡後,並沒有去讀過書。
老秦頭給我找過一個“老師。”
至少,不能讓我做個文盲。
老師姓呂,當時二十六七歲,成熟中帶著知性。
她大約教了我兩年時間,一夜暴雨,她從城外趕回村裡,卻溺亡在了村中的河溝。
她的屍體,還是我打撈起來的……
呼吸,變得更為粗重了。
我臉色變得掙紮,煎熬,心裡頭,卻還有一絲絲疼痛感。
按道理,紙人招魂,都應該是孤魂野鬼。
就那麼巧,這兩個,都是和我相關的人……
“老師教過你,師長如父,你忘了嗎?”
細細的嗓音,帶著一絲絲苦口婆心,還有一絲絲的失望。
“顯神,是個好孩子,怎麼會忘?”
第三個話音,就極其蒼老了,還更令我熟悉……
以前的村長並非靳釗,而是叫做葛根,是個極其忠厚善良的人。
曾有一次,我夜裡獨自去掏墳剃頭。
那天老秦頭沒跟著我,結果我讓人發現了。
當時我年紀還不大,身手更是一般。
還有老秦頭說過,都挖了彆人墳,不能對人家人下手,否則的話,這就是冷血無情。
我被那家人打了個半死,又丟到了老村長家裡,他們讓老村長處理我,給個交代。
結果老村長把我保了下來。
可之後,老村長也沒有善終。
撞見兒媳婦出牆,揪住奸夫不讓人走,沒等他兒子回來,讓人推搡一把,撞死在了井口上……
“顯神……”
“顯神……”
重重疊疊的話音,幾乎同時響起,同時鑽入我耳中。
除了呼吸粗重,我眼珠子都變得通紅。
腦仁一陣抽痛,茫然的情緒,快要將我吞噬。
每一個魂魄,都和我有關……
為什麼!?
那他們的死,也會和我有關嗎?
我更為不解,那種思維的煎熬感,都快讓我心神崩盤了。
老龔歪著腦袋,直溜溜的看著我,砸吧了兩下嘴,就像是思索著什麼一樣。
隨後,他苦著一張臉,嘶了一聲。
“又瘟,又喪氣的喲。”
拉長的話音,帶著極度的歎息,還有一陣陣無奈。
砰的一聲,我猛地關上了堂屋門,整個人都蹲在了地上,雙手死死摳著地麵,手指甲都變得生疼。
老龔還是在直吸氣兒,臉上一副哀歎色。
“瘟神喪門,親朋遭克,難活喲……”
“閉嘴!”我一把抓住老龔的腦袋,啞聲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