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睜大眼睛,那神色說明他不知道。
也是,元貞帝下了嚴令,嚴禁泄露消息,除了當事人和見證者,誰會知道呢?
白明微將他的神色儘收眼底,繼續道“這次受傷,他元氣大傷,以往無堅不摧的老丞相不在了,有的隻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他爭這一口氣,努力地活著,是擔心他倒下後,元貞帝把戰敗的主要責任扣在白家頭上,滿門婦孺和一個稚兒沒有活路。”
“我不想坐以待斃,所以說動祖父準允我出征,如今祖父在家裡等著,等著我奪回失去的五座城池,為我父叔兄長爭得該有的哀榮。”
“可是我一個人辦不到,我需要你,需要你幫我一起完成祖父的心願。”
“至少讓他在暮年能見證白家屹立不倒,見證他守護了一輩子的東陵國土和百姓不被外敵踐踏,幫我,行嗎?”
江辭儒雅俊秀的五官,霎時染上一抹悲傷“老丞相……他、他怎樣了?”
白明微說著事實,但每一句話刺痛人心“不太好,十一個兒孫一朝戰死,他已經氣血枯竭,如今不過在硬撐著。”
江辭垂下眼瞼,半響才道“沒有老丞相,就沒有如今的我,昔日家鄉饑荒,娘親帶著我逃亡,卻在途中染病身亡,我險些被當成兩腿羊給吃了,是老丞相救下的我,把我帶
在身邊教我識文斷字。”
白明微輕輕淺淺地笑了起來“你可是相州人?你是朝雲哥哥麼?”
江辭驚詫“是的!我是江朝雲!你識得我?”
白明微驚喜道“原來是你,昔日祖父前往相州救災,收留了一個小男孩,他見小男孩聰明伶俐,便親自帶在身邊教導數月,可惜男孩最後沒有隨他入京。”
“事後他多次派人去找,也沒有男孩的消息,他常常與我提起,如果當年執意帶你回白府,現在白府一定多一個了不得的人才。”
白明微隻知江辭與祖父必有淵源,所以才會從祖父下手,想要說動江辭為她所用。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江辭便是昔年的江朝雲,那個險些成為他義兄的人。
但因為江辭的特殊身份,白明微並未就此信了他的話。
對他尚且保留戒心,這是白明微一直以來的習慣。
江辭聞言,眼底淚花閃爍“沒想到……沒想到相爺還記得我。”
頓了頓,他將昔年的原委緩緩道來“當年相爺回京,想帶我一同前往,但因為舅舅找到了我,於是我選擇留在家鄉,留在親人的身邊。”
“隻可惜,不到一年時間,舅舅一家便遭遇強盜,無一人生還,我因為貪玩沒有歸家,僥幸逃過一劫。”
“我曾想去京城投奔相爺,但聽聞他常年四處東奔西走,我擔心去了也找不到他,於是便流落江湖之中,為了活著,由當年那朝氣蓬勃的孩子
,變成如今的騙子。”
“騙的人多了,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誰,若非你提及那個名字,我也無法發覺,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想起過往了。”
“但我始終記著相爺,記著他往日的教導。他說過,大丈夫生於世上,當頭頂天腳立地,磊落光明,隻可惜,我違背了他的教誨。”
白明微起身給他鬆綁“你來金鳴山,挑起二當家反抗衛驍,是因為你嫉恨強盜?”
江辭自嘲一笑“為了生存,早已把節操丟了,為親人報仇雪恨那種事,我怎麼可能會做?我所求的,不過是銀子。”
白明微道“隻要是人,都有貪欲,朝雲哥哥不是神,怎能超脫紅塵?”
江辭深深地看了白明微一眼,隨即道“白姑娘,你需要我做什麼,我幫你做便是,就當報答當年老丞相對我的救命之恩,但此事做成後,我需要你還我自由。”
白明微頷首“好!”
事情看似出乎意料的順利,但白明微還是給白惟墉遞了封信,向白惟墉求證關於“江朝雲”的信息。
隻待白惟墉回信,她再判斷是否把北燕的重任交給江辭去辦。
在此之前,她會先把江朝雲帶在身邊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