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尚在,也算有些許安慰了……(2 / 2)

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握住信件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不再年輕的他,身子瘦削單薄。

看清這個消息時,渾身也跟著劇烈抖動。

“什麼?”白惟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起身一把搶過青柏握著的信件,拿到燈下仔細確認。

然而他什麼也看不清,信件上的字,在他眼裡隻是漆黑的小點。

他急得揉揉眼睛,又將燈罩猛地掀開,拿著信件湊到燭火下。

蠟燭吐了幾滴滾燙的蠟,滴在他枯槁的手背上,他恍若未覺,顫巍巍地捏著信件不肯放手。

“我真沒用……真是沒用!”老人心急如焚。

儘管他拚命揉眼,還把信件湊到最亮的地方,卻還是什麼都看不清,那價值千金的家書,在他眼裡全是淩亂狼藉的黑點。

“我真是沒用啊……看不清,還是看不清,一個字都看不清。”這個老人急得幾乎哭了出來。

他不甘心地把信件放到距離燭火最近的地方,反反複複確認,一遍又一遍,直到那手被上滿是滾熱的蠟,他仍是執拗不肯放手。

青柏心疼不已,他握緊那雙老邁的手,拉離燭火些許距離“相爺,讓奴才代勞。”

其實青柏知道,相爺堅/挺了一輩子脊梁,早已被那十一封染血的信壓垮,這個一輩子雷厲風行的丞相,在痛失兒孫後,撐住他的那口氣也散了。

如今,他隻

是個普通的老人,是個痛失了兒孫的傷心之人。

所以青柏能理解,相爺緣何會有這種看似瘋癲的反應,為此他愈發心疼,再次請求“相爺,讓奴才代勞。”

白惟墉力竭般跌坐在椅子上。

他早已在晚上看不清文字很多年了,但沒有一次如今日這般無助且絕望。

真是沒用啊!

想要親眼看一下家書都不成。

青柏把信從頭到尾再看一遍,他忽然跪到主子麵前,涕泗橫流“相爺,大姑娘已經領著家人去陰山把大家的屍骨拾撿入殮。”

“因為沒有看到五公子與七公子的屍骨,大姑娘又去找,竟找到了幸存的五公子,您沒有聽錯,五公子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啊……”

白惟墉睜大眼睛,數度哽咽“你說的是真的嗎?莫要騙我……”

他依舊不敢相信,就連跟隨了他數十年的青柏所言,他都不敢相信。

此時此刻,他隻是一名普通而又驚惶的老人,他恨自己早早熬瞎了眼睛,以至於無法親自確認這個消息。

青柏聲淚俱下,幾乎是喊了出來“相爺!幾位主子的屍骨已經拾撿入殮,而五公子,他並沒有犧牲,他還活著啊!”

青柏拔高聲音,聲嘶力竭地強調“相爺,五公子他還活著!”

“活著好……活著……”白惟墉喃喃出聲,聲音蒼涼老邁,這個叱吒風雲一輩子的老人,在確認這個消息後失去冷靜。

他激動得麵色漲紅,微微張著唇,好

半不出話。

許久,他渾濁的雙目落下兩行眼淚“明微……不愧是老夫的好孫女!”

許是情緒過於激動,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竟以袖掩麵,嚎啕大哭。

“列祖列宗啊!一夕之間,傳來我白家十一兒郎為國捐軀,戰死沙場的消息。”

“列祖列宗啊……一夕之間,我白氏頂立門戶的脊梁塌了,而我痛失骨血痛不欲生,竟沒想到峰回路轉,上天留我五郎一命!”

“列祖列宗啊……我這一生無愧於兩位先帝的重托,死了也能在他二位麵前抬頭挺胸,但卻愧對於白氏先人,咽氣之後都沒臉葬入白氏祖墳!”

許久過後,他撐著桌子,顫巍巍地站起來,眼含熱淚“而今我五郎尚在,我也算有了一絲安慰……就算死,也沒有帶著那麼多遺憾了。”

老人伸出雙手,這雙手因為年老早已變得枯槁,如同兩根乾巴巴的柴棍子,且還微微抖著。

他數度哽咽,卻落下欣喜的淚水“我白惟墉這一生,都靠這雙手去創造,我不信神、不信佛,我隻信自己!”

“但此時此刻,我隻想感歎一句,老天有眼,竟給我留了個五郎,給我們白家留了個五郎,蒼天有眼啊……先帝保佑!蒼天有眼……先帝保佑……蒼天有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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