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著酒壺緩緩走到江辭身邊,深邃的眸凝著江辭,最後誠摯開口於“多謝。”
江辭拍拍衛驍的肩膀“廢話少說,能喝多少?”
衛驍竟不反感江辭的舉動,或許當他看到,五百出生入死的弟兄幾乎被江辭完整帶回時,曾經江辭在金鳴山行騙,甚至還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一事,也已一筆勾銷。
恩恩怨怨,就泯於這一笑之間。
“都辛苦了。”衛驍站在弟兄們麵前,“起來吧,今日我以大當家的身份為你們接風洗塵,我們一如從前,儘情喝酒吃肉。”
“然而這一頓過後,我便是白家軍的副將,而每個人都須記住,白家軍的首領是白家大姑娘。”
衛驍點到為止,江辭卻攬住他的肩膀,學著他的口吻說
道“就算我們身份變了,從風餐露宿居無定所的無根浮萍,變成令行禁止身負職責的白家軍,我們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誼,不會有任何改變。”
衛驍拍開江辭的手,黑著臉道“住口,我和你並沒有這麼熟。”
江辭對衛驍的態度不以為意,反而嬉笑調侃“其實你心底是敬我的,我知道,畢竟我給你帶回了四百八十九名兄弟。”
在眾弟兄哈哈大笑,憔悴的麵龐之上,是儘情歡笑毫不掩飾的真情流露。
他們就像還在金鳴山一樣,圍在敬愛的老大身邊。
衛驍並未再理會江辭,他大手一揮,酒壇封口被開啟,他把酒傾灑於地“先敬我們把命留在北燕的弟兄!他們是當之無愧的鐵血好漢!”
眾人端起擺在桌麵上的酒碗一飲而儘,其中一人說道“弟兄們走前,讓屬下等帶話給老大,腦袋掉了沒什麼了不起,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能在生命最後一刻做一件有意義的事,來世與老大重逢之時,他們也能抬頭挺胸,隻是老大的恩情,要交給弟兄們幫忙報答了!”
衛驍把酒灌注在碗裡,他舉碗一飲而儘,把碗砸在桌上之時,眼底的沉痛也隨之隱沒。
對於兄弟的死,他從來都隻敬一杯酒。
因為他心裡知曉,在這人不是人命不是命的亂世,死亡如影隨形。
活著的人,最重要的任務,便是替那些逝去的人,痛痛快快地走完他們尚
未走完的人生。
“來!喝酒!”一滴淚光被逼進眼底深處,衛驍爽朗開口,招呼著過命的兄弟。
白明微望著眾人把酒言歡,金鳴山的一幕幕似乎浮現眼前。
這久彆重逢的快樂,她沒有參與進去,而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默默看著衛驍與弟兄推杯換盞。
江辭對酒沒有興趣,他端起一碗飯就往嘴裡扒,正當他嚼到一半,唇邊尚還掛著一根青菜時,目光不經意落到了不遠處的素衣公子身上。
在那一瞬間,他停下吞/咽動作,看到白璟的眼中氤氳了淡淡的濕意“說起來真是奇怪,在聽大姑娘說你還活著時,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江辭咽了一口飯,繼續道“但此時此刻見到你,我心裡卻清晰地顯現幾個字——你活著,真好。”
沒有任何人介紹,他一眼就看出那是白家幸存的五公子。
因為他在白璟眼裡,讀出了壓抑著的滔天恨意,以及刻骨銘心的悲傷,那是在曆經生離死彆,失去至親至愛過後,在眼眸深處烙下的傷痕。
無論出於道義,還是替那位老人高興。
一聲“你活著真好”,他發自肺腑傾吐。
白璟抬眸迎向他的目光“先吃飯,吃飽了我們再好好敘舊。”
初次見麵,何來敘舊之說。
但有些人,便是就是如此——一見如故,自然能用敘舊二字。
白明微唇角一直噙著淡淡的笑意,這一頓酒,是她刻意安排的,權當犒勞這些有
功的弟兄。
也給他們一個機會,與過去的自己告彆,令他們最後一次把酒言歡,醉倒在曾經自由自在的三千浮世當中。
夢醒過後,他們便是令行禁止,被責任束縛著的白家軍了。
恰在此時,俞皎來到白明微的身邊,悄悄耳語幾句。
白明微靜靜聽完,隨後告訴白璟“五哥,校練場出事了,我先去解決,這兒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