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該恨麼?(2 / 2)

她憋了很久,才把這個衝動控製住。

最後,她告訴劉堯“或許是曾經愛得深沉,所以最後才這般恨吧。”

劉堯倏然回眸,看向白琇瑩的雙目滿是紅血絲“難道在本王麵前,你也要這般敷衍麼?”

白琇瑩深吸一口氣,原本沉默的她顯得有幾分淩厲“殿下,大叔難道不該恨麼?”

“妻子大著肚子他便被征了兵丁,從此儘不到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

“等到好不容易回到故裡,卻成了隻能匍地行走的廢人,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妻子積勞成疾,最後病倒床上!”

“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把自己

賣了,給他們換上少許的銀錢。”

“最後呢?妻子沒救回來,女兒也沒了。要不是被征了兵丁,要不是在戰場上失去雙腿,他的人生何必這麼苦?”

“歸根結底,是東陵害了他!也是東陵負了他!但他卻沒有從拚死守護的東陵,得到一絲慰藉,也沒有人對他伸出援手,讓他活著獨自飽受苦難。”

劉堯抿緊雙唇,猛點幾下頭“是該恨!是該恨!”

白琇瑩沒有說話,隻是悶悶地拔地上的枯草。

劉堯皺眉“你在想什麼?你敢對本王不耐煩了是嗎?”

白琇瑩幾乎要給劉堯翻幾個白眼,然而劉堯的皇子脾氣來了,她也隻能避其鋒芒。

於是她隨口說道“我在想,大叔作為一個獨居殘疾老人,這些年是怎麼活下來的。”

劉堯聞言,霎時陷入沉默。

適才老人匍行於地,把嘴伸到水槽裡喝水的樣子曆曆在目。

怎麼活下來的呢?

安葬妻子後,靠著女兒賣自己得來的銀錢,請求好心的鄰居去換些果腹的食物。

一點一點省著吃。

渴了就爬去喝水槽裡的水,冷了就把身上那件襤褸的衣裳拉緊,困了就爬到家裡唯一能避雨的角落裡睡。

就這樣一天一天的熬著,明明過著生不如死日子,卻怕女兒回來找不著母親也找不著父親。

所以咬著牙也撐了下來。

漸漸地。

他爬過的地麵開始變得光滑,院子因為沒有人打理變得荒蕪,他還是咬著牙熬了過來。

哪怕心裡知道,女兒不可能再回來了,也要固執地等著,等那一絲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直到家裡的米糧用儘。

直到身體再也承受不住長期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辛苦而徹底垮倒。

終於,他看了看痩可見骨、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又看了看一無所有的家。

最後強撐著一口氣,想要爬到妻子的墳邊,與妻子長眠此地。

結果,他們來了,並帶來了九月姑娘的死訊。

因為這一群不速之客,他最終帶著憤恨與不甘離開人世。

劉堯張了張口,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說道“說老人不太恰當,他真實年齡應該不到四十歲。”

隻不過生活的苦難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白琇瑩深吸一口氣,隨即道“在大叔這件事上,我們的處理方式的確有欠妥當,然而事情已經發生,我們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

“我們唯一能補償的,就是讓他乾乾淨淨地與亡妻葬在一起,為他立下一塊刻著他名字的墓碑。”

“同時,我們也不能因為這件事就放棄,相信還有好多姑娘的親屬,想要知道她們的消息。”

“或許有的人家也遇到了九月當年的困境,而我們準備送到他們手中的撫恤銀子,就是能幫他們度過難關的救命錢。”

劉堯悶不做聲,這次的事的確讓他很惱怒。

然而這火氣來得莫名其妙,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惱什麼。

但這件事,卻叫他明白了,原來無論是

戰士還是百姓,在因為東陵而承受苦難後,是會恨東陵的。

而他,覺得這個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