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
零口中本該睡著的風輕塵,正趺坐在小幾前。
他端著一杯茶水,仔細看去,那茶水並未冒出氤氳的白霧,卻是已經涼了。
但他唇邊掛著的笑意,卻分外有熱度。
阿六現出身形,重新倒了杯茶水遞給他“主子,茶涼了,屬下給您換一杯。”
風輕塵沒有接阿六手中的茶,而是把先前那杯涼透了的送入口中,如同品著極品的香茗,神色間格外愉悅。
一飲而儘,他放下手中的杯子“這茶,像是加了蜜一樣。”
阿六默默地將那杯熱茶推到他麵前“主子,這是鳳凰單樅,理應是極苦的。”
風輕塵意猶未儘“是甜的。”
阿六自是不敢有任何表示,趴在小幾上犯春困的小白貂,轉身把肥臀對著他,以此表示嫌棄。
風輕塵握住那杯熱茶,唇邊笑意未減“是熱的。”
“本來就……”
阿六脫口而出,想回答風輕塵,這茶水原本就是熱的,但機靈的他猛然反應過來——
茶水熱不熱主子自有感覺,怕是這個所謂的
“熱”,指的不僅是茶水,還有心。
阿六眼珠一轉,跪坐在風輕塵身邊,小心翼翼地問“主子,屬下這招欲擒故縱,您覺得如何?是繼續使呢?還是點到為止?”
原來。
阿六這小機靈鬼早就察覺白明微因聖旨一事覺得心中有愧,於是他傳信風輕塵,並在信中給風輕塵出鬼主意,讓風輕塵好好利用這一點。
換做以往,風輕塵自然不理會他。
因為那個時候,國仇家恨還都壓在小姑娘身上。
他自然不會在那種時候再給小姑娘增加額外的壓力。
而如今五座城池已收複,能挑大梁的七公子也回來了,小姑娘身上的重任卸去大半。
當然可以把那些憋了許久的花招都用上。
所以昨夜在白明微麵前,他所表現出的異常,都是故意的,且還有預謀。
結果也儘如他意——白明微擔心他慪火彆扭,便主動向他解釋和親聖旨一事。
雖然此事微不足道,對那些早已終成眷屬的人來說,不過是張個嘴巴的事。
但於風輕塵而言,卻是這長久以來的第一次。
第一次小姑娘正視了他的在意,第一次小姑娘顧及了他的感受。
這怎能,不叫他欣喜呢?
當初大仇得報,朝政尚未穩固,他便一路尋來,尋到了東陵,隻為那梨花樹下的小姑娘。
那時候他的心思很單純,單純到隻為報恩而來。
後來,他更多的是心疼,心疼那小小的一個姑娘,卻背負著沉重的重擔。
於
是他想守護,想關懷,想要傾儘一切隻為讓那小姑娘能平安喜樂。
可漸漸的,這份守護成了執念。
這個人也成了心底撕/扯不掉的存在,那一種不同於親情的感覺,就像生長在貧瘠土地上頑強的樹,把根越紮越深,直到無法剝離。
而這份執念,又漸漸變作私心。
從隻想回報恩情,變作想擁有感情。
強烈的渴/望與鋪天蓋地的悅愛,無時無刻不叫囂著讓他更貪心一些,然而就算這些難以抑製的感受侵蝕骨髓,他也依舊舍不得逼一下這個小姑娘。
因為他清楚,家國天下麵前,小姑娘一定會把兒女情長放在後麵。
所以他不敢進一步,也不忍心進一步。
直到等來這個不知幾分熟的時機。
風輕塵聞言,淡聲說道“點到為止,彆叫她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