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文/乃兮

崔仲仁是江南人。江南一方水土,孕育出來的男女若是常年不乾粗活,多膚如凝脂。靠著才情與外貌成為探花郎的崔仲仁,哪怕說話陰陽怪氣,也能讓人一時間難分辨。

他將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

隻是聽起來放在很低的位置。

商景明和蘇明達混跡多年朝堂,聽人說話從來不隻聽字麵意思。若不會揣度人心,人很難朝上攀爬。

蘇明達為崔仲仁的年輕莽撞發笑,半點沒責怪意思。為他女兒真心操心的人,怎麼會讓他產生責怪心?他笑著說:“我與太子殿下確實事務多些,勞煩崔大人上心。”

蘇明達作為過來人,提點著:“小女這事,問題說大不大。崔大人切莫太用心,耽擱了翰林院的教習。”

崔仲仁垂眼拱手,再次遮掩住眼內情緒:“卑職心中有數。”

有數,但不多。

商景明盯著崔仲仁,暫不作聲。

春喜轉述完,慢吞吞退到邊上。前廳三人之間話好怪,好像話裡有話。前廳不適她久留。她想趕緊回到小姐身邊。好歹小姐會把那些話解釋給她聽。

臨著要走,她聽到太子再度忽然開口。

“崔大人和蘇小姐怎麼認識的?”

春喜眼皮不敢抬,腳再次穩住。她餘光瞥向太子。當朝太子如何?風光霽月。光站在那兒,一身矜貴與旁人全然不同。每回出門,旁人簇擁在側,誰往人群裡望一眼,都會將目光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和小姐站在一起,一對璧人極為登對。

可和她陪著小姐聽戲曲時見過的那些情情愛愛好似都不大一樣。

今天反常。

太子這問話,難道是……吃醋了!?

商景明語氣淡淡:“崔大人到京城沒多久,認識的人不少。蘇小姐平時除了要去照顧老夫人,其餘時候隻和朋友一同出門。”

崔仲仁接上了話:“恰好一次攜友出門。”

他簡單說了相遇:“蘇小姐和郭小姐碰見一個饑腸轆轆的小孩,發了善心。我正好在孩子邊上。”他也是被發善心的人。要臉,不好說。

崔仲仁說著說著,不禁誇獎:“郭小姐氣度不凡,灑脫隨性,頗有俠女風範。蘇小姐笑靨如春,溫柔如水,儘顯大家風範。”

春喜在邊上聽得寒毛立起。她是不懂文人筆墨為什麼要如此浮誇。再說了,太子和小姐是什麼關係?崔大人當著太子的麵對兩位小姐一頓誇,讓太子怎麼做?

平時寫寫信就算,現在怎麼還當眾說上了!

她正愁著,沒想太子商景明應了崔仲仁的話:“崔大人看人眼光很準。我和蘇小姐自小相識。她性子一向來如此。我常常免不了擔心她,怕她心太善,惹來一些沒分寸的人。”

崔仲仁當沒聽懂“沒分寸”說的是他,反而朝太子露出笑容:“太子殿下放心,隻要我見到,我一定幫蘇小姐攔住那些沒分寸的人。”

針尖對麥芒,兩人互不相讓,聽著像在彰顯他們和小姐有多熟一般。

蘇明達越聽越不對:“不說小女的事,我們還是繼續說這商戶的事。”

春喜沒再聽下去。

她再度邁開腿,悄然退下。一離開前廳,轉身拽著裙子一陣小跑衝向蘇千軼閨房。

“小姐!小姐——”

蘇千軼躺在床上,見春喜激動衝回來,隱隱感覺自己本來岌岌可危的性命在更危險的邊緣。

她扭向門口,盼著春喜能有點好消息:“怎麼?”

春喜忙交代:“我把話轉述完,太子殿下問崔大人和小姐怎麼認識的。崔大人好一陣誇小姐,然後,然後太子殿下和崔大人對上了!老爺在裡麵打圓場!”

蘇千軼:“……”

蘇千軼蕭瑟躺回,將被子蓋過自己大半的臉,隻露出包紮著的半個腦袋。她的人生大抵是沒得救了。

春喜見狀,試探性問了一聲:“小姐?”

蘇千軼在被中,悶著聲音:“我在想事。”

春喜“哦”了聲,退到一旁。

蘇千軼半晌沒動,春喜探探腦袋,又冒出兩句:“太子殿下似乎是吃醋了。殿下對小姐很是上心,該是想幫小姐多做點事。”

話落,沒人接。屋裡重新變得靜悄悄。春喜小小懊惱,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畢竟小姐隻委托崔大人做事,沒讓太子殿下多幫忙。太子殿下身份不同,諸事忙碌,能親自押著四皇子前來,已實在難得。

蘇千軼一點點將被子拉下,露出她那張略顯病弱的臉。

她閉著眼:“我睡會兒。”她對太子吃醋挺意外。她和太子之間,或許關係比她想象中好不少。

由此互相針對可見,太子對她上心,她一旦踏錯,結局更會慘痛。

而崔大人白天來了,晚上很可能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