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上香(2 / 2)

這幾日的恍惚與疑問終究是在這一刻被安定。

葉明熙閉了眼,重重吐出一口氣。

不是夢,是真真切切地回來了。

“我戴著吧,”她道,“是故人送的。”

出府,撩開轎子的時候,望見裡頭的人,葉明熙怔了怔:“表姐?”

先前同她一起落湖的趙三姑娘,趙姝意正坐在裡麵。

聞言就像點了炮仗一樣跳了起來,漲紅著臉怒道:“你真是病的腦子不清醒了!誰許你這麼喊我的!”

葉明熙頓了頓,是了,趙姝意雖是她表姐,但她向來不喜歡她,那日壽平湖,也根本不是邀約,是脅迫葉明熙陪她去的。

趙姝意母親梅氏是她生母的親姐姐,因她生母早亡,姨母自小便憐惜愛護她,甚至更勝過自己的親女兒。

也因為這樣,趙姝意自小便欺負她,言語奚落更是常事。上輩子葉明熙因這層緣故,一直以為她恨透了自己,可後來她也為了救自己而經受了許多磋磨。

葉明熙明白,她這個表姐心底,還是在意自己的。

她斂了神色,進了轎,挨著趙姝意坐了下來:“祖母隻說今日去上香,沒聽說表姐也一同前去。”

趙姝意哼了一聲:“母親讓我跟著一起來,我自然就來了……誰讓你坐這麼近的!”

葉明熙濕了眼眶,委屈地看著她:“可是我傷寒未愈,冷得很,表姐讓我靠一靠吧。”

因自小體弱,葉明熙更顯得瘦小蒼白,連著病了幾日,更是瘦脫了相,一雙眼睛在巴掌臉上愈發圓頓無辜,濕漉漉地望著自己,惹人憐惜。

聽她這麼說,趙姝意果真不動了,僵著身子凶巴巴道:“那借你靠一會,你家女使怎麼伺候的,不知道給你多穿點。”

聞冬走在轎外,不知怎的打了個噴嚏。

走了許久,趙姝意才反應過來:“說了不許叫我表姐!”

“好,表姐。”

*

漁陽的七月,正是天氣正好的時候,暖風宜人,天際湛藍,葉明熙握著聞冬的手下轎子的時候,聞到了空氣中飄散的信香,隱隱約約,十分好聞。

上輩子為治咳喘,晉修為她調製的引香嗆辣刺鼻,聞久了整個人都被醃入味了。

如今身子康健,五官敏銳,她輕嗅著空氣中普覺寺長年累月燃燒的信香,隻覺腦內清爽,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普覺寺作為本朝第一寺,香客絡繹不絕,香火源源不斷,不僅是因為此處風景決勝古今,也傳聞此處頗為靈驗,住持衍無大師更是通天曉地,無所不能。

如今閉關於普覺寺千佛塔塔頂,隻有緣人才可得以一見。

傳的神乎其神,但就葉明熙記憶中,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她也沒曾聽聞衍無大師有出關過。

趙姝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十分嫌棄:“你在愣什麼?上去了。”

燒香拜佛最講究的就是心誠,葉明熙回過神來,進了寺門。

她重活一世,對這世上的神鬼之說有了新的認知,也多了許多敬畏。

跟在祖母身後,虔誠萬分地跪拜,上香,投香火錢,祖母雖年邁,但做事更喜歡親力親為,普覺寺遊客眾多,抽簽批文的隊伍排的長,她排在隊伍,剛想囑咐兩句,兩個小姑娘不知跑哪去了。

左右普覺寺看管嚴密,不至於丟,以為是跑去彆殿了,老夫人指了幾人派去尋,轉身又杵著拐杖排起隊來。

趙姝意嫌主殿隊伍太長,不耐煩地找了個偏殿,葉明熙皺眉,這殿的香味濃烈,聞著不適,跟她說了聲,帶著聞冬跑了。

她順著空氣中舒心的香味,一路越走越偏僻,聞冬有些著急:“姑娘,這附近都沒人了,還是回吧。”

小道很快到了儘頭,沒路了,她見角落是一座灰撲撲的宅院,想著是沒人的,正欲回頭走,就看到有人從那院門中走出。

待看清那人身影,葉明熙雙眼漸漸瞪大,十分不可置信,很快又不自知地蓄滿了眼淚。

身形挺拔,清瘦如竹,整張臉攏著一層病氣的蒼色。

是慕箴。

啪嗒。

葉明熙控製不住自己,隻看到這張臉,她就心如刀絞,前世慘死的畫麵猶在眼前,隻一想起超痛得喘不過氣來。

她連走上前都尚且做不到,隻能呆站在原地,望著他怔怔落淚。

“明熙?”

許久未見,如今在相隔甚遠的漁陽見到了他,慕箴臉上卻沒有訝異的神情,隻一步步走近:“你怎麼來漁陽了…你,你怎麼哭了?”

這個人,前世她不甚在意的人,為了自己散儘家財奔波勞碌,最終身死異鄉,死後還要連同姐姐為她鋪出一條求生的道。

慕箴的死就像是心魔,日日夜夜地磋磨著她,如今這心魔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還關切地詢問自己,葉明熙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去將他緊緊抱住,哭出了聲:“慕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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