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見她對趙姝意這般親熱,心裡高興極了:“姝兒與你不同,她自幼習武身子好得很,她回家喝了碗薑湯睡了一覺什麼事兒也沒有,你彆放在心上。”
葉明芷許是知道梅夫人不待見自己,回了侯府後便在自己屋中沒出來過。老夫人鬆了一口氣:“今夜這局有你在,我也能放點心了。”
梅夫人冷哼:“先說好,我是向來看不慣你們侯府的,要不是怕連累了明熙,我是斷不能走這一趟的。”
當年確實是他們對不起梅家,老夫人自知理虧,也不在乎她的失禮,淺笑道:“那今夜這金鴣樓,你看要不要安陽侯陪著?”
“不必!”梅夫人冷眼厲聲,“見了他指不定還要在聖上麵前吵架,我自己帶明熙便夠了,如今我家將軍軍功在身,有我在陛下就算真的惱了明熙,也不敢輕易怎麼樣。”
老夫人:“如此便好。”
話說的狠厲,但到了該赴宴的時候,二人坐到轎中,梅息芸摟著明熙的手微顫著。
明熙抬眼望她:“姨母,你在害怕嗎?”
如今出了侯府,梅息芸臉一垮:“怕!自然是怕!當今天子暴戾的性子誰人不知,萬一今晚要發火把咱兩砍了咋整!”
明熙感覺有些好笑:“不是說姨父有軍功在身?”
“那也是你姨父的軍功,跟咱們有啥關係,到時候真要砍,你姨父就算要反咱兩也活不過來了呀。”
說到這她歎口氣:“明熙啊,隻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才叫籌碼呀。”
*
漁陽地形一麵朝海一麵朝山,這裡因連接著對外通商的口岸,繁榮富庶,風景如畫,美食遍地。
金鴣樓,便是漁陽最奢華的一座酒樓。
近幾日金鴣樓宴請貴客,封鎖酒樓,葉明熙到的時候,繁華熱鬨的夜市正中央的酒樓卻是大門緊閉。
周遭許是知道這幾日的特殊,都紛紛遠離繞著道走,一眼望上去十分詭異。
守在門口的侍衛應是奉命等候,看到侯府的馬車立馬上前,見的梅息芸時候明顯一愣:“今夜陛下召見恩陽侯府二姑娘,不知這位?”
梅息芸拿冷眼瞧他,滿臉不耐:“我是順平將軍府夫人,乃是這位二姑娘親姨母,怎麼,進不得?”
侍衛一驚:“這……”
他自是沒這個膽子攔的,近幾年北朔頻頻作亂,大政早年間重文抑武,順平將軍是陛下即位後親手扶持的武將,看重的很。
侍衛囁嚅:“那……我先進去通傳一聲。”
梅夫人向來不喜社交,獨自麵見天子想來也是頭一遭,葉明熙見她有些強撐,上前握住她的手。
摸到滿手的冰涼冷汗。
梅息芸低頭,明熙衝她甜甜一笑。
恍若看到了以前自己闖禍時,姐姐安慰她的溫柔笑容。
梅息芸忽然又沒那麼怕了。
*
進了廂房,隻見到一桌飯菜,卻不見人影。
領路的德全公公將她們請入,細聲說:“陛下如今正在麵見貴客,稍後便到。”
梅息芸淡笑頷首,不動聲色將手腕的玉鐲子褪下塞到公公懷中:“有勞公公。”
德全皮笑肉不笑地推了回去:“夫人這是做什麼,不過是老奴本職工作罷了。”
說完便乾脆利落地退出房間,將門關嚴了。
門關上的瞬間,梅息芸臉上的笑瞬間掉了下來。
聖意難料,如今看這身邊近侍的態度,隻怕今晚這局不太好過。
陛下未到,她們不能動筷子,等了足足兩柱香,菜都全涼了,也不見陛下的影子。
葉明熙早就餓了,她望著麵前的澆汁魚膾,小聲嘟囔:“姨母,什麼時候才能吃飯啊,這魚膾都快不新鮮了。”
梅息芸不免有些好笑:“你還真當咱們是來吃飯了?咱能不能吃,得等陛下來呢。”
二人小聲交談,不多時,便聽得公公在外通傳:“陛下到——”
梅息芸趕緊拉著葉明熙站起,恭恭敬敬地行禮。
李闋進門後,徑直往最高的主位上去了,坐下後也沒讓她們起身,隻坐在高位,沉默地俯視她們。
在葉明熙快撐不住時,才聽得淡淡一聲:“入座吧。”
李闋望著她們,聲音平靜:“朕記得隻傳呼了安陽侯府的二姑娘,趙夫人怎麼有空來了呢。”
梅息芸淺笑道:“早便聽聞金鴣樓佳肴一絕,來了漁陽後我家大人總是心疼銀子,不肯帶我來,今日聽聞明熙得了陛下傳喚,我這個做姨母的便借著她的光,腆著臉來見見世麵,還望陛下見諒。”
提到順平將軍,李闋微帶起笑意:“他是個節約的,朕屢次要給他封賞,幾番推脫。”
梅息芸低眉:“將軍大人體恤陛下,覺著自身一個武將,不敢僭越。”
李闋聽聞後沉默許久:“若文武百官都有將軍的這份心,朕也省心許多。”
話鋒一轉,他望著站在一旁乖順的葉明熙:“葉二,你說是不是?”
乍然被點名的葉明熙怔愣著,惶然行禮:“民女,民女不知陛下何意。”
李闋支著頭,漫不經心地盯著她:“朕聽聞昨日你在普覺寺被衍無大師算了一簽,也是巧,朕昨日才下了傳喚你的旨意,今日那衍無便從普覺寺跑出,來尋朕批文。”
什麼?
葉明熙心中錯愕,那僧人說衍無大師出寺遊曆,竟是直接跑來金鴣樓尋陛下了。
李闋把玩著一支簽文:“早知今日,當初又何必將朕關在門外不見呢。”
他頓了頓,又語調不明道:“衍無可將你們的對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說你命格重煞,擋了紫薇七星的路,你說朕該拿你如何呢。”
平淡的一句話,卻是一道驚雷。
葉明熙震驚抬頭,瞧見主位上的帝王麵色青黑,眼神淡漠,殺伐之氣肆虐,望著她的眼神,與看一隻螻蟻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