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疑心(2 / 2)

熟悉的冷笑,熟悉的話語,就好像有一道驚雷在明熙心中炸裂開來,轟鳴作響。

前世。

“快跑!姑娘,快跑!”

陣雨之下,馬車怎麼能跑得過戰馬。

眼看著不遠處的人群一點點逼近,聞冬狠了心,將葉明熙從車上推下。

她在雨中打了幾個滾,渾身濕透,顧不得狼狽,驚慌道:“聞冬!”

聞冬含著眼淚聲嘶力竭:“姑娘,你快跑,不要回頭!”

說罷便架著空蕩蕩的馬車不要命地疾馳。

她在夜色中迎著暴雨奔跑,一邊逃命一邊小聲地哭。

當今天子即位不過四年,雖天資不夠,卻也難得勤勉。卻不知怎的從一年前起便開始纏綿病榻。

季飛紹早年陪同他四處征戰,官位一路水漲船高,如今一朝之間天子昏迷不醒,若非姐姐堅持在後宮把持朝政,他早便一手遮天,越俎代庖料理政事了。

也是在這時候她和姐姐才看清季飛紹的真麵目。

李懷序的病重,想來也與他脫不了乾係。

與季飛紹的婚事,當初也是葉明熙一心求來的,如今想想,季飛紹這一路走來,自己是不是也在他的計劃之中呢。

他二人的婚事,自己的傾心,統統都是他季飛紹的一步棋嗎?

鐺——

一柄長槍擦過她的鬢發,直直插入麵前的泥土之中。

“啊!”

葉明熙嚇得跌坐在地,她顫抖著回頭,隻見她往日溫柔的夫郎坐在高大的赤馬之上,雨水從他下顎低落,高高在上地睥睨著自己,冰冷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螻蟻。

已經官拜太尉的季飛紹穿著李懷序之前賞賜的那身繡金官袍,手邊一柄長劍,他抬腿下馬,動作瀟灑,轉眼便走到了她麵前。

垂眼凝視著不斷發抖的葉明熙,季飛紹扯動著唇瓣:“夜深雨重,夫人為何外出?”

葉明熙隻發著抖,不可置信地抬頭去望他,季飛紹站得又近又直,全然沒有曾經的體貼,她狼狽地仰頭,雨水儘數打在臉上。

撕破了臉後,人明明還是那個人,卻哪裡都讓她感到陌生。

還未靠近,葉明熙抖得更狠。

季飛紹驟然停下,冷笑著,聲音都粹著寒冰:“夫人為何怕我?”

葉明熙望著他宛若修羅,唇瓣張合,話音猶如毒蛇吐信般令人遍體生寒:“夫人發現了什麼嗎?”

“你為何會回來……”她哆嗦著,“娘娘明明把你調去了鹹寧,你怎麼這麼快……”

她頓住了,望著季飛紹身後一眾侍衛中,一個騎著馬,身姿纖細的身影。

“知夏?”葉明熙不可置信,“是你?你是他的人?”

知夏騎在馬上,麵無表情,再無曾經在她麵前的活潑模樣。

“夫人說的哪裡的話,”季飛紹平淡道,“這偌大的太尉府,哪一個不是為夫的人?”

葉明熙點點頭,神情有些崩潰:“你算好的,這一切都是你算好的。”

她猝然抬頭,死死望著那張俊逸的麵容:“所以她從一開始便是你派來監視我的,從一開始你便是利用我的!”

任憑她歇斯底裡,男人從始至終都是沉默。

葉明熙聲音淒厲,竟是穿透轟鳴的雨聲:“我們的婚事,是不是也是你一早便算好的!”

當初名聲大噪的季飛紹,為何獨獨選擇與她成婚呢?

之前她總是以為是自己的執著贏得了他的心,但如今想來,李懷序當初上位,除卻他與季飛紹的戰功,文臣的支持也占主要原因。

當今太傅桃李天下,朝中文臣十有六七都是他的門生,而她身為太傅的親孫女,娶她,百利無害。

葉明熙忽然將一切都看得清晰,眼淚不住滾落:“你對我,到底有幾分的真心呢?”

季飛紹始終沉默,如今掩藏的一切腐朽心思被揭破,他也再沒有偽裝的必要。

他大掌抓住葉明熙手腕,沉聲:“跟我回府。”

“我不回去!”她奮力掙紮,桎梏自己的手卻紋絲不動,硬生生將自己手腕勒出淤青,“你放開我!我不要回去!”

“那你要去哪!”

季飛紹暴嗬,像是終於忍耐到了極點,他手上用力,竟是直接將葉明熙從地上拽起,提到自己眼前,怒聲道:“你要去哪?去找你那好竹馬,好哥哥嗎?!”

青筋在他額角暴起,季飛紹裝了二十餘年的溫潤和善,終於在此刻儘數打碎,暴怒的情緒將他的眼底燒的赤紅,使得那雙單薄的鳳眼好似要飛揚而起。

“你想都彆想,”緊咬的齒縫間發出令人牙酸的動靜,聲音愈發陰鷙,“如果不想回府,那便跟我走吧。”

暴雨的衝刷下,男人的神情過分扭曲,深沉的眼眸裡藏著太多看不透的東西。

“我帶你去看看,你那一心為你的慕哥哥的下場。”

他就那樣站在雨中,垂眸望向葉明熙,背後是黑壓壓的騎兵,整肅威嚴。

容貌仍舊如當初那樣英挺,但葉明熙望著他,隻覺得看見了從煉獄尋來追魂索命的厲鬼。

*

暴雨停歇,風輕雲淡。

眼前的厲鬼尚還隻是個在偽裝隱伏的少年,如今天下尚且平安,他也剛中探花,事業尚還未曾鋪展。

葉明熙閉眼,平複了心情,輕聲:“季大人哪裡的話,小女有什麼可怕的呢。”

“真的嗎?”季飛紹非但沒有打消疑慮,反而上前兩步,凝視著她身後的女使。

“那為何我好心將府上的侍衛送與葉府,二姑娘反倒避她如蛇蠍,不肯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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