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讓我見她們,再談你的目的。我一人去,絕沒有幫手。”
陸予辭以溫和的臉輕聲說道:“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再見她們。若要使花招讓多的人設伏,我不介意讓祁境上下都知道縱通官場數年的七裡叁,實際隻有五人。兩個死了,三個剩下。對那些拿命沉浮的宦海官員而言,死的也便死了,活著的——”
“住口!”
韓奕怒目,“你憑什麼用這般淡漠的口吻提及他的死!”
陸予辭冷笑,“......活著的就是複仇的靶子。你有妻女,謝汀是皇子,蘇華逸——”
“撲”地一下,韓奕猛進的拳頭就朝陸予辭捍過去,三招全力出擊,陸予辭的身手卻比他想象得更快更狠。
“......蘇華逸有——”
銀箭嗖聲破空,仆仆風塵的男子快如閃電,韓奕重振精神,三人交纏混打。
“我有我妹妹。這才是你接近她的原因。”蘇華逸一拳揍在陸予辭右臉,左腰卻反受他橫踢。
韓奕偷襲,重擊陸予辭右背,隨之而來的,是右小腿的衝撞。
蘇華逸原還保持了冷漠的眼神,越交手,越感覺心頭怒火中燒。他一步退出去,用力抓起長箭,攏合手指當刀使。陸予辭趁此間隙踢遠韓奕,在蘇華逸出招的頃刻將人反製。
那支長箭也成為他暫領上風的代價。
陸予辭左肩出血,蘇華逸脖頸受力。
“淺淺在哪?”
蘇華逸咬出四個字,斂壓的情緒一觸即發。
“回答我的問題,她就會很安全。”
韓奕站起來,抹掉嘴角的血,“一打二,你隻能拖,但贏不了。”
陸予辭勾起嘴角,笑意卻是僵的,“你。”
“你舍得。”
“讓蘇淺淺等嗎。”
幽微的冷笑持了一瞬,陸予辭蔑然看向韓奕,“你又願意讓謝琳琅等嗎?”
韓奕怒不可遏,“陸奇就在外麵,你綁架公主郡主,是誅九族的大罪!舞江城陸府上下都會被你牽連!”
陸予辭臉上依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九族裡的父三族,也是陸書夜的父三族。你們屆時可還會念及那點微不足道的兄弟情?”
“陸予辭你混蛋!”
韓奕暴跳如雷,“你就這樣談你弟弟?年年祭祀年年走,虧得他生前尊你為兄。陸予辭,你良心真被狗吃了!”
“彆在這兒裝好人,”陸予辭陰諷地笑,“人都死了,那些過場有用嗎?你們這些結義兄長那般在乎他,又怎麼連他的死因都不敢查清楚!”
“五年了!”憋足上千個日夜的思緒彙在喉前,陸予辭一聲怒號後,嗓間的哽咽就在一瞬,他默了良久,又浮出笑容,“是四年還是五年。到底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因為什麼,又與那個葉潯有沒有關係?”
蘇華逸鬆開眉鋒,壓著聲音道,“所以十五個月前,鐵鷹裡混進的奸細是你。偷進檔案室的也是你。梁玉城外那具毒蛇陣中的屍體,也是你做的。”
“世子的腦袋當真片刻不離查案。”陸予辭狠下聲音,“五年前,邊境茶葉案,楊謀身死,葉潯潛逃。同年的江湖,葉潯惡名遠揚,斑斑劣跡隻在一個月傳遍大江南北,朝廷因此列其為欽犯。四年前的二月二十八,武聖山賊寇作亂。三月初四,官兵剿滅賊寇,民眾獲救。同年三月初八,陸書夜的死訊傳回舞江城。隻有一封加急的武平王信,冷冰冰地寫了個三月初六。”
陸予辭眼裡泛了淚花,咧開嘴大笑,“屍首遺物什麼都沒有。陸奇每年哭嚷著要見他二哥,可他從來不知道,陸府後山那座無名孤墳,一直都是衣冠塚!”
“蘇華逸,你有妹妹,我知道你愛她。我從小就不待見陸書夜,但他總是厚著臉皮跟在我身後。他七歲進陸府,我厭了他八年,他也一聲不吭受了八年。我沒想當個好哥哥,但至少他姓陸,我有義務查清楚他的死。”
“你們所謂檔案室裡,所有的案件都記錄得清清楚楚,唯獨兩個地方。邊境茶葉案涉及七裡叁楊謀,所有細節都被隱去,蓋的聖印;武聖山賊亂牽涉數百條性命,剿賊平亂的過程卻隻有兩行,連聖印都沒有。”
“五年前的七裡叁,楊謀在外是武將,謝汀是皇子,韓奕是宮中的侍衛長,剩餘兩個是白身。白身不足惜,如果茶葉案死的是二者之一,蘇世子,你覺得還會有那隻聖印嗎?”
悶沉的熱氣曬得人心焦火躁,蘇華逸繃緊了臉,韓奕也陷在原地。
不會有聖印。也同樣不會有詳儘的記錄。就像四年前的武聖山一樣。
涉及祁國最高機密之事,所有詳錄都得歸於皇宮禦書房,隻皇帝親授之人才有資格查看。
陸予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看來我猜中了,那個蠢貨到死都還是個白身。嗬。”
“是他不想要功名,”韓奕音顫,“他說,倘若我們五個人都有了新的名號,七裡叁才是真的不複存在。”
“白身雖低,卻可以像天上的星星。隻要用力閃亮,就有活過的痕跡。”
陸予辭蔑笑,像是那個小孩會說出的話。
活過。
隻為了活過。隻為了證明曾經存在。
多麼幼稚可笑,多麼愚蠢天真。
陸書夜就是個傻子。
人人都在搶破腦袋往上爬,偏他一人守在原地,隻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理想和情分。
陸予辭從未見過這般癡傻之人。
一意孤行,固執己見。認定了就死不回頭。
十五歲前跟在他屁股後麵是這樣,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