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予辭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以前的含糊是怕露端倪,那現在的沉默就是畏懼失去。
但。
失去什麼呢?
他好像從來都沒有得到過。
她闖進了他的心,但她從不知情。
他憑那張假笑的麵具與她交好,可那不是真正的他。
他感受得到她對那副麵具的信任和好感,可他不敢借由那副麵具往下走。
那樣的話,才會真的傷害她吧。
可真實的他,又是什麼樣的?
——連陸予辭自己都快忘了。
很多事情裝久了,不是越來越像,而是越來越麻木。
心痛、懊悔、快樂、哀傷,所有的情緒浮在臉上,都變成了那抹淡淡的笑意。
陸予辭有時候都分不清自己到底還在乎什麼。
像是對陸書夜,像是對那個一麵未見的人。
陸書夜視他為此生最親之人,他卻對他惡臉相向。
以前不願承認,直到他死了,陸予辭才慢慢認清。
他一直嫉妒陸書夜。
嫉妒他從小就有爹娘的疼愛,嫉妒他輕而易舉地就拿到了自己在陸府享有的一切。姨娘、老爹、小奇......他們從沒把陸書夜當過外人。
可是憑什麼呢?
憑什麼同一個娘親,對待不同的兒子有如此天差地彆。
憑什麼他陸予辭生下來,連母乳都沒吃一口,親娘就狠心拋下了他。長到九歲之年,她卻突然來信要見他。
憑什麼她能這樣對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陸予辭在臨近出發之時逃走了。他害怕見她,害怕知道她丟下他的原因。所以他逃得遠遠的。
可山野寒風吹起來的時候,他的思念卻在心裡瘋狂生長。
但那時候已經晚了。
不僅陸鎏出發了,他也因為失足落崖而昏迷許久。
是他自作自受麼。
那次錯過,竟成了今生永遠的訣彆。
未曾相認的訣彆。就算以後在奈何橋旁相見,她也認不出他。
是上天在懲罰他吧。
那樣彆扭的他,那樣從一開始就被娘親嫌棄的他。
所以他後來開始笑,開始把所有的心思都藏起來,開始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在意。
學著不在意。
可陸書夜就像是知道他的秘密一樣,總是看穿他的偽裝。陸予辭最煩這一點。
於是就有了他在陸府朝那家夥冷眼以對的八年。
也正是這八年在前,他查那件事才有了最好的掩護。
我討厭你。但你身上跟我流著同樣的血。所以無論付出什麼,我都要知道你在人間最後的結局。
他陸予辭果然是個很擰巴的人啊。
屋內彌漫著一種僵化而壓抑的氛圍,陸奇不寒而栗,無辜又尷尬地夾在兩個沉默的人中間。
他彆過腦袋,一個勁兒地給陸予辭使眼色,他卻隻是漠著眸子,像完全沒有察覺到周圍動靜。
蘇淺淺不知何時移到了桌前,